(中国讯)宁铂,曾是全国瞩目的“神童”:2岁半就能背诵30多首毛泽东诗词,3岁时可以数100个数,4岁学会400多个汉字,5岁上学,6岁开始学习《中医学概论》和使用中草药,8岁能下围棋并熟读《水浒传》,9岁就会吟诗作赋;1977年,不满14岁的他成为中科大少年班破格录取的第一人;19岁,宁铂成为全国最年轻的讲师。然而,成年后,他一度厌烦人们的哄捧与厚望,醉心佛学,两度遁入空门……
2008年秋天,记者到离南昌不远的某寺采访时无意中得知,宁铂就在该寺院出家,担任该寺佛教学院的讲师。这令记者大感意外。毕竟,此时全国有许多记者都在找寻宁铂,但无人清楚其下落。经与该寺院的住持沟通,记者被允许到佛教学院听宁铂讲课。
在住持的带领下,记者进入课堂坐在最后一排。几分钟后,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圆脸、微胖的僧人捧着一大摞经书走进教室,放在讲台上。他就是宁铂。
宁铂讲课的语速很快,有着惊人的记忆力,从不翻教材,却能说出哪个内容在教材的哪一章哪一页。昔日神童,今朝高僧,宁铂需要的是一份宁静的生活。
神童惊动了国务院副总理
“我对宁铂很内疚。假如我没有写那封推荐信,他可能会在高中毕业后正常参加高考,选择他自己喜欢的专业。那么,他的人生道路就不会是今天这般。”倪霖眼里流露着牵挂。
从“神童”到少年班第一人,再到出家人,一切都源自这封信。1977年,江西冶金学院教师倪霖,致信当时兼任中国科学院院长的国务院副总理方毅,举荐一位江西赣州八中高中二年级的少年天才——宁铂。当年11月3日,方毅副总理批示当时为中科院下属单位的中国科技大学:“如属实,应破格收入大学学习。”
宁铂于1964年出生在江西省赣州市的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是沈阳人,宁铂在沈阳老家度过了童年最初的4年光阴。他没有上过幼儿园,5岁时回到赣州父母身边上了供电局子弟小学。
关于早慧,宁铂后来曾私下解释过。他说自己小时候性格很孤僻,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家里既无电视可看,又没有其他什么活动,就只有猛读大人的书,于是别人就认为他“天生聪颖”。六七岁时,他生了一场大病,父母弄来一些滋补品,营养补剂大概也促使他早熟。他在十一岁就进入青春期,而当时一般同学几乎都是高中阶段才开始发育。因此他比同年龄段的其他同学自控能力更强,学习起来更自觉。
倪霖的信寄出去十来天,中科大的两个老师就来到江西赣州考察宁铂,准备进行“破格”教育,接着该校又为此成立了中国第一个大学少年班。
完美的“神话”
当时在赣州八中,聪慧的孩子并非只有宁铂一个。宁铂的高中班主任余深贵回忆道:“在赣州八中,当时就有许晋、潘辛菱和陈英3人与他不相上下。”在中科大特别组织的考试中,排名第一的是许晋,80多分,宁铂只考了第二名,67分,潘辛菱第三,64分,陈英因许多原因应该考好的而没有考好。
当时抽考的是数学,几年前宁铂在接受有关媒体采访时表示,如果抽考物理他肯定最差,他的物理成绩一直不如其他几位同学。曾让宁铂一度困惑的是,只比他大几个月或1岁的潘辛霖和陈英为何没有被录取,却只挑选了他?他执意认为这是一个误会,一念之差自己就先于那两位同学被改变了命运。在他看来,这如迷雾一般挥之不去:“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命运之手吗?”
的确,从举荐信发出的那一刻起,这命运似乎就注定无法逆转。各种不确定的因素,都没有阻止宁铂被公众看成是“神童中的神童”。1978年3月,还不到14岁的宁铂终于来到中国科技大学,成为我国第一个少年大学生。
这一年最吸引读者的教育新闻,就是江西“神童”宁铂与方毅副总理下了两盘围棋并获全胜。在纪录片里,宁铂率少年班同学仰望夜空、为同伴们指点星象的镜头留在了很多人的记忆中。
作为中科大少年班“第一人”,宁铂确实非常聪明伶俐,又很听话。中国人心中一个完美神童的种种要素,他都有了。从此,他成了全国各地媒体记者追逐的对象。少年宁铂也成为中国家长们教育子女的新模式,家长们教育孩子时都喜欢说:“看看宁铂,再看看你!”
惧怕失败 逃避现实
在入学一年后,少年班学生就开始选系定方向。宁铂告诉班主任汪惠迪老师:“科大的系,没有我喜欢的。”汪惠迪帮宁铂打了一份报告,请求调到南京大学去学天文。
教务处长接到这个报告后,立即驳回,原话是“既来之,则安之”,个中原因不难想象,中科大怎愿放弃这个名满天下的少年神童呢。这是宁铂第一次试图离开科大,也是失败得最干脆的一次。
在对天文学的爱好受阻之后,宁铂把兴趣转向了对神秘主义“星象学”的研究。本科毕业之后,宁铂留校任教,并在19岁成为全国最年轻的讲师。不过,这已经是他能创造的最后一个记录了。
1982年,宁铂第一次报考研究生,但报名之后就放弃了考试。第二次,他前进了一步,完成了体检,然后又放弃了。第三次,他又进一步,已经领取了准考证,但是在走进考场的前一刻又退缩了。后来他对别人解释说,他是想证明自己不考研究生也能成功,那样才是真正的神童。不过汪惠迪以及很多人却认为,他只是过分地惧怕失败。再后来,宁铂再也没有为自己争取类似的机会。
到后来,很多机会摆在宁铂面前,他都不敢去尝试。
家人徒留一声叹息
宁铂一直在逃避自己被安排了的命运,醉心研佛。早在2002年,他前往五台山出家,很快被中科大校方找了回去,他又一次失败。再一年后,他“成功”遁入空门。之前,他曾引用高尔基的一句话来形容自己:“我的心眼,是皮肉上熬出来的。”这样一个时而被捧到天上,时而又摔到地下的昔日“神童”,确实经历了太多。
出家之后,宁铂确实切断了与俗世的联系,除了他的父亲。与儿子一样,父亲宁恩渐也在躲避着原本熟悉的世界。宁铂的出家,给父亲宁恩渐带来的是无尽的伤心与羞愧。悲郁之余,老人离开了老家赣州,移居杭州。
事后有人说,宁铂的不幸在于,人们强加在他身上的种种荣耀和期望过于沉重。在他成名的时候,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无法负荷那么重的东西。他开始担心自己的能力,害怕失败。他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失败,因为没有人会接受一个“神童”的失败。他由此失去了一个“神童”身上原本最有价值的东西———自信,甚至对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也畏首畏尾,不敢伸手去拿。
宁铂曾经安家在位于中科大北区的住所,如今这里已人去房空。就在宁铂出家前不久,他的妻子程陆华带着她与宁铂的儿子从此搬走。
程陆华和宁铂结婚是在1988年,后来她被安排在科大图书馆工作了一段时间。两人的婚姻原本还算温馨和谐,夫妻之间有一种难得的默契与坦诚,两人性格相似,温和且言语不多。
当然,相处中也时常伴有矛盾和痛苦。那是在他们刚有孩子不久,宁铂给孩子喂奶,妻子埋怨他把孩子给呛了,他跟妻子顶了嘴,一气之下出走了,在外面蹲了半个多月。
对孩子的培养,宁铂坚持以为不必过分主观地去设计、培养,应该自由地任其发展,哪怕做个普通的人,自己的路应该自己走,但有一点很重要,须在道德教育上下功夫,引导和教育孩子不要以自我为中心,要真正地去爱人,关心人。而这,无疑是他从自己的命运得出的沉痛教训。
如今,程陆华的儿子在中科大附中读初三,男孩的长相颇有乃父宁铂之风,个子不高,额头硕大。
在嫁给宁铂之前,程陆华是他当年的众多崇拜者之一,曾与其通信联络达数年之久。在经历丈夫出家的家庭变故之后,程陆华,这位戴着渔夫帽的女士仍然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过去的事不想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