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溽暑难当,畏於冷气的我,热汗淋漓,连礼佛都给减少了。
昏沉的神智,懒散的身心,忽然为门铃声所惊醒 ; 门启处,来访者居然是一直非常得意於「名利」的小表妹。
小表妹很能干,颇有才气,模样长得也很标致,言语交谈时,惯以「国、台、英」不同的混合方武 ; 几年不见,一反往常,显得沉稳成熟多了,要不是眉宇之间,流露一份哀怨,洞悉她有许多心事,还真以为只是长大了 !
小表妹一贯恃才傲物,事隔多年,在人海中一帆风顺的她,不知为了何事,会使她变得知许哀怨?
「表姐!我想去当修女。」她语音颤涩地望着我,像是一个溺水者,历经挣扎,软弱无力的说。
「小表妹!」我疼借地握紧她那纤细而冰冷的手。
「说真的,我痛恨世间的人与事,已达了无生趣的地步 ! 」她有些激动,泪如雨下,钻进我的怀里,终於放声地哭了起来。
我没有立刻追问原因,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哭吧 ! 把心中的郁闷发泄出来,尽情地 ! 」同时轻拍着她的肩臂,安抚着她。
好久,她停止了哭泣,我取来湿毛巾,让她拭尽泪水 ; 复又拿了几张面纸,给她清洁鼻涕 ; 然后听取她的倾诉--
原来,小表妹从日本学成归来之后,受聘於一家家族企业的电脑公司,担任软体设备工程师 ; 自任职以来,学而致用,胜任愉快。可是,女儿身,人才兼备,逃不过情感的束缚 ; 工作不到两年,公司里一位留美,同样在电脑软体上颇有成就的青年工程师,朝她抛出了热爱的情丝,刻意地拴住她的芳心。
青年工程师除才能之外,更有一份优越的家世,他就是家族企业中二老板的大少爷 ; 基於工作上部门的分类,「美、日」技术的不同,虽然同住一幢大厦,楼层却是不同。
因此,前一年的时间,彼此并不曾作熟习的交谈 ; 后来,经过工程部门的秘书处,一位林姓秘书刻意的安排,很快地真的结识了;而且,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势。
的确,双方才貌相称,兴趣相投,称得上天造地设 ; 就这样,许下婚盟,鹄候吉日良辰的来临,即可步上地毡的那一端。
正因为婚约已订,二人相处的机会也就更多更长,甚至公司特地为二人新设立「美日技术研发部」,专门研发美国与日本的电脑,有关软体工程技术,如何截长补短,如何另创新犹 ; 期吩从研究中发展新的产品,进入国际市场,名之日展露中国品牌,中国人的智慧创作。
如是,朝暮相处,二人的情感进展得很快,可借,二人的技术工程理念,却各行其道,而且问题愈来愈大 ; 经常,为了「所学」的不同,个人强调美国或日本的优势,忽略了「研发」的精神与目标。
如是,由於思想与观念的相左,彼此以「公私」分明,各不屈服的科技固执,逐渐地引起长辈们的不满;甚至以偏袒的方武,舍「理性」而强烈的感情用事,数说女孩应该柔顺,不该处处要骑在男人头上!
真是从何说起?!
不错,从何说起?至少,应该回想当初以高薪聘请为「日本电脑」软体技术工程师时,那份「重视」与「希望」的价值观;何以忽然间但取「儿女情」而维护大男人主义?!难怪小表妹二只怨」溢於言表,使她沦落到判若两人的地步 ; 叫我这个做表姐的,不仅抱不平,而且也很心疼。
当然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更是当务之急 ; 必须如何伸出援手,帮她化解问题。想到化解问题,很自然地想到老禅师;打从亲近他老学习佛法至今,意念中是位助人化解问题的全能通家。
如今,问题来了;征得小表妹的同意,我们驾车直赴干佛山。当车子进入湖区,小表妹一直赞不绝口,称道地说 :
「好地方,有山有水,出家人住在此处,应该如住世外桃园,长命百岁!」
「可不 ! 千佛山,千山佛地,辛辛学子云来集 ; 寺里不仅伽蓝庄严,更是藏龙卧虎 ; 尤其是寺中诸师,那份洒脱自在,与其他僧团,的确截然不同 ! 」
「同是出家人,有什么不同呢?」
「洒脱不舍庄严,自在谨守规矩 ! 」
「你说藏龙卧虎,那么,老禅师必具降龙伏虎之德 ! 」
「降伏之德,蕴藏的是智慧与慈悲 ! 」
「真是那样的好吗?」
「见面之后,由你自下评语。」
暂时沉默了,车子已抵寺门 : 下了车,经过知客师的通报,老禅师接见了我们,相聚於教室旁的客厅里。
我为老禅师引见小表妹,同时说明来意,然后分宾主坐下。
默坐了好一会,惯於言说的小表妹,居然沉寂懒坐;偶尔朝老禅师投注一眼,依旧不发三言,几经我的再三催促,方始冒出一句 :
「叫我怎么说?」
「将你的问题说出来 ! 」老禅师鼓励她 :
「我……」
「好吧 ! 还是我来代你说。」小表妹吱唔其辞,似乎难以启口,我只好代为发言了 : 於是,我把事情的经过,向老禅师陈述一遍,恳求老禅师慈悲开示 :
「电脑中说二、说四、说十六、说三十二,甚至六十四位元,何以但言倍数呢?」老禅师向小表妹质疑 :
「涉及电子变数的原理,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小表妹终於开口了 :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老禅师说 :
「我跟他是异性,为什么会相斥?」小表妹有些迷惑 :
「性是本质,人、往往以性的差异而生分别心,以至各持己见,造成相斥;如果,像把握电脑位元的倍数原理,深解『同』是基数,是对立的,『异』是变数,是转化的话--」
「变数、转化?运用在我的问题上,岂不成了电桥效用?」
「不错 ! 未知值如果不能把握,则不知利用电桥原理,自然就无法主控所有的网路了 ; 试想看,人类中的主观意识,如果利用电桥中的未知值,发挥其电桥效用,不是很容易测试出自动控制设备所具备的价值么?!」
「可是,我所处的网路中,他们完全否定了支路的价值 ! 」
「因为,你并没有告诉他们未知值哩 ! 」
「应如何提出呢?」
「於同位之间,搭起一座电桥 ! 」
「他们不肯接纳呀 ! 」
「你提供的不是电桥,但止於同位,强调彼此而已 ! 」
「哦 ! 」小表妹似有所悟,可惜守在一旁的我,茫然不知所云;幸亏我不是主角,大概这正是老禅师的应机说法罢。
「怎样?」我忍不住询问小表妹 :
「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必须搭起一座电桥来,发挥未知值的效用而去化解问题 ! 」小表妹可能已经有了化解的方式,随即告诉我 :
「我知道怎么做了 ! 」
「未知值的效用是无尽的变数,希望不要忘记了它的转化功能 ! 」老禅师加强语气说 :
「感谢老禅师,今天才知方外之人,并非止於宗教的固执 ! 」小表妹由衷的敬服 :
「方外之人,未舍世界 ; 宗教的固执,至少是远恶向善的,不是吗?!」
是啊 ! 佛法不舍世间法,世间诸法因人而有,唯独是觉?抑或是迷惘!
我与小表妹向老禅师告别后,带引小表妹作了一番千佛山巡礼,然后驾车离去;在归程中,我问小表妹 :
「还要去当修女吗?」
「如果问题仍在,情愿当比丘尼 ! 」
「怎么说?」
「可以亲近老禅师哩 ! 」
好啦 ! 功德圆满,我的小表妹,真的是法喜充满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