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脏、乱」是一般人对非洲大陆的印象。贫穷与疾病似乎是这块黑暗大陆所受的诅咒,除了波札那、南非、埃及、肯亚等少数经济发展较理想的国家,其馀地区的普通百姓很多都笼罩在饿死或病死的阴影中,在贫饥与疾病中挣扎求存。非洲还是爱滋病最严重的地方,在撒哈拉沙漠南部地区,据保守估计,有将近三千万名爱滋带原者,一千二百万名爱滋孤儿。 多年来,国际救援组织不断协助非洲国家发展基层建设和提高民众生活水平,然而基于政府腐败、内战频仍及地理环境恶劣等等因素,外援只是治标不治本。 有一个人,带着极少的行囊、极大的理想,只身孤影来到非洲,希望在这块黑暗大陆上点起一盏明灯,点燃爱滋遗孤的未来,照亮非洲新时代的希望,为当地提供一个脱贫、治乱和除病的良方。这位 600 年以来非洲弘法第一人、有「非洲和尚」之称、爱滋遗孤口中「佛祖派来的爸爸」就是慧礼法师。 十年磨一剑,拔剑拓大荒 1992 年, 34 岁的慧礼法师承星云大师心愿,首度踏足非洲。他肩负着「法传非洲,续佛慧命」的重任,以非洲 53 国为版图,以推展非洲佛教为目标,开始了艰巨的弘法工作。 华人在当地是少数民族,披着古装长衫的慧礼法师在黑人眼中更是前所未见的「怪人」,有些人以为他是巫医,甚至有人把他当成撒旦的门徒。还经常有黑人跑到慧礼法师面前,比手划脚又摸一下鼻子,摆起李小龙螳螂拳的架势,对他说:「功夫!」让法师啼笑皆非。 刚到南非不久,慧礼法师就遇上布朗和斯特镇( Bronkhorstspruit )教堂的牧师带领学生及群众走上街头,抗议政府赠地让佛教在该镇建立寺院。建盖南华寺临时佛堂时,教会人士更是成群结队举着十字架绕场,仿佛在驱魔。盖山门牌楼时,又是一群人结伙拿着十字架,在刚灌好的水泥柱旁静立祷告,离去时,在每根柱子下立个小十字架,上面用英文写着:「我们是唯一的真理。」 有的人在报章上说慧礼法师是「毒草」,宣扬可怕的宗教;也有黑人粗暴地对他咆哮:「回去,中国人,这是我们的领土!」 在外,种种的抗议、恐吓之声不断传来;对内,慧礼法师要克服人力、物力、财力不足的种种考验。经过十年的悉心筹备,佛光山全力支持及广大信徒的护持下,具有中国建筑特色、庄严宏伟的南华寺终于巍巍屹立在这片大地上。而本着「以教育开启非洲弘法大门」的理念,慧礼法师更早在 1994 年即成立非洲佛学院,培育当地黑人、白人成为优秀人才,接引他们进入佛门。 尽管在弘化过程中曾遭遇重大车祸、罹患疟疾几乎命丧异乡,慧礼法师却视死如归,更立志埋骨非洲,愿五世生为黑人。 2001 年 4 月,慧礼法师卸下南华寺住持,却没有搁下对非洲大地的贡献。他继续前进中、北非,往更苦、更穷的地方行去。他为自己设定 300 年的弘法进程,第一个十年的「前进非洲,建立据点」目标已经完成,第二个十年的「深入非洲,往下扎根」正式开跑。马拉威( Malawi )的布兰岱阿弥陀佛关怀中心是佛教本土化的第一个扎根点。 现在的孤儿,未来的龙象 清晨四时,大地仍在沉睡,布兰岱阿弥陀佛关怀中心( Amitofo Care Centre ,简称 ACC )响起了板声,全院孤儿开始了新的一天。起床盥洗后,大家准时上早课。大钟声声扣,鼓声咚咚响,稚气的念佛诵经声响彻大殿。 「非洲佛教的种苗就在这荒山野岭的殿堂里培育,大众慧命的增上就在这虔诚的诵念中滋长。」慧礼法师如此形容。有缘住入 ACC 的爱滋遗孤,的确比马拉威其他孩子多一份佛缘,也多一份福报。 马拉威是非洲东南部的内陆国家,曾被联合国评为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全国约有 55% 的人生活在贫穷线下,约 40% 人民是文盲。贫穷,加上疟疾、霍乱、爱滋病等猖獗蔓延,国民的平均寿命仅 37 岁,因此也造成国内有百万的孤儿潮。虽然热情友善的人民令马拉威享有「非洲温暖之心」( Warm Heart of Africa )的美誉,但在人人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孤儿的命运坎坷,「早上才看到的孩子,晚上就病死或饿死」,这种情景对慧礼法师来说并不陌生。 ACC 收养的孩子很多都是慧礼法师「捡」回来的。出生六个月就被家人弃置在河边的「阿武」、因父母无力抚养而曾长达一星期没吃东西的八岁女童「万凯」、在街上乞食的孤儿「阿升」……,几乎每个孩子都有个辛酸的故事。 ACC 坐落在马潘加省( Mapanga )。慧礼法师于 2001 年获马拉威前总统夫人捐赠了一块 34 公顷的土地,由于资金有限,中心从 2002 年奠基到第一期工程完成,到接引第一批孤儿入住,用了近四年的时间。 2009 年,中心已发展至有一座东净佛堂、童院宿舍、图书馆等规模,收容的孤儿有约二百名,认养部落孤儿千人。法师的心愿是不仅为孤儿提供一个栖身之所,还要兴办小学(注: ACC 附设的圆通小学于 2005 年开课),设立诊疗所、佛教学院、青少年之家等,全面照顾孩子们的身心发展。而且,不只在马拉威,非洲其馀 52 个国家,未来都会有 ACC ,让所有的非洲孤儿都有健康成长的机会,有学佛的因缘。 「首期院舍盖好后,附近部落的酋长却不愿将孤儿交给我们收养,因为马拉威到处传说『中国人会吃小孩』。收养孤儿的一腔热血差点被这莫名的谣言浇熄。我召集酋长们说:『我来非洲前,亲友都反对,说非洲人很野蛮,会吃人。』这回轮到他们觉得好笑,问题才解决。」谈起这件趣事,慧礼法师不由莞尔。 功夫为接引,练志为目标 慧礼法师将 ACC 的孤儿们命名为「弥陀之子」,希望将他们打造成具有感恩心、惭愧心和廉耻心的新非洲人。 上午到学校上课,下午院童们在 ACC 还有一连串的学习课程:中文、佛门仪轨、佛门五堂功课、功夫、中国文化、健康教育、美劳、音乐、民俗技艺等课程。 「大风起,把头摇一摇……」、「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一首首台湾歌谣出自一群「黑鲁鲁」的小孩口中,常常让华裔访客惊讶不已。院童甚至还会以台语唱出民谣《天黑黑》和歌仔戏。这些都是他们出国巡回演出时的拿手好戏。 2008 年,为了马星慈善文化巡回表演之旅,他们还特地学了马来民谣“ Rasa Sayang ”。 每年的七月底,马拉威的小学有一个月的假期, ACC 就会派团出国演出。 ACC 一直增加孤儿的收养,每个月还到乡下发放粮食救济部落里的孤儿,赖所托、辛巴威、史瓦济兰等国的 ACC 也在筹建中,开销庞大。出团到各国演出,筹措经费之馀,也让孩子有机会进行文化交流。 舞台上,除了台湾民谣和非洲传统歌舞,院童表演的少林功夫最能赢得观众的喝彩。醉拳、猴拳、童子功、铁头功……院童的武术表演自然比不上真正的少林武僧,但如雷的掌声是对他们认真学习的嘉许。 少林功夫是很多院童最喜欢的课程, 2008 年,慧礼法师邀请嵩山少林寺武僧延林、延宇及延侗三位法师到 ACC ,为院童们传授少林武术。慧礼法师认为,非洲的卫生环境差,医疗资源缺乏,习武不仅可以强身,同时可以培养孩子们的毅力及忍耐力,「吃过苦,忍过痛,将来遇到瓶颈与困难,就不会轻言放弃。」 佛法本土化,培育非洲僧 小光头、少林武功、口念「阿弥陀佛」的形象,让很多人错把 ACC 的院童当成「非洲小和尚」。当被问到是否希望院童长大后会出家,慧礼法师说:「我们办孤儿院的目的,是希望他们把佛教传承下去。非洲爱滋病肆虐的原因之一是他们没有良好的家庭伦理观,很有孩子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中华文化和佛教戒律的教导,对改变非洲有很大的作用。 「佛法传承需要佛、法、僧三宝,出家人的栽培是最重要的,有了僧宝,佛宝和法宝就能活化起来,发挥作用。孩子们若想出家,那是很好的事,只要 1000 人中有 10 到 20 个出家,佛教就会在非洲传承下去。」 佛教本土化一直是慧礼法师的心愿。何谓非洲佛教?非洲佛教必须由非洲本土出家人,融合非洲本土人文思想、风俗习惯、文化传统等,推展具有非洲特殊风貌的佛教,就像佛教传入中国、日本、西藏等地而发展成中国佛教、日本佛教和藏传佛教一样。 「世间无常,就如人会生、老、病、死,物质会成、住、坏、空,佛教信仰也是如此,未必永远兴盛。佛教在印度发源,现在印度佛教已经没落;中国佛教盛行 2000 年,也曾遭遇帝王灭佛和十年文革等浩劫。所以,要为佛教找出路,要往外传承,法水才能长流。」慧礼法师语重心长,因烈日曝晒而黝黑的脸庞藏不住闪着希望的目光。 十年磨一剑,慧礼法师像一位勇士,策马奔驰在莽原大地上,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佛法大道,他更像一位农夫,拔除爱滋遗孤心田里的杂草习气,播下菩提种子,等待有朝一日开出智慧之花。 他坚信,莽原佛子总有成道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