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经验”(Near Death Experience, NDE)在马来西亚或许还是个陌生的名词。统计显示,世界有6%的人有这种经验,然而濒死经验被赋予系统化研究的历史并不长──在西方,只有三十多年,在东方,就更短了。人类自古以来对於这种经验的理解,往往会套上一些神秘的说辞,或是属于民俗的范畴,或是宗教性的体验。
赵翠慧来自台湾,她是那 6% 的其中一员,也是中文世界极少数(据说是唯一一位)公开讲述濒死经验的人。
每到一处,来见她的人纵使已经听过她的故事,都总是希望她再讲一遍。往往到了演讲现场,她问:“你们又想要看我怎么死,是不是!”现场哄堂。赵翠慧确实是说故事的好手。
她经历濒临死亡,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这段罕见的经验让她在台湾媒体频频曝光,很多人都知道她的故事。濒死经验,若被当成是奇遇故事来述说,意义毕竟不大,况且还会将之变得更为神秘。
这几年来,她走遍世界各地演讲,与大众接触,真正目的是希望与更多人分享她在经历了死亡后,生命的成长与体悟。她这一趟巡迴演讲,已经讲了9 场,另加3 场电视录影,“讲到没有声音了”,但喜悦一直伴随她,且不断感染来听她演讲的人。
赵翠慧6 年前曾到马来西亚演讲,据一些朋友说,这一次到来,她看来更年轻了,如此充满活力,从外表绝对看不出她已经五十几岁。
1994 年,40 岁出头的赵翠慧罹患肺腺癌。1999 年,她经历了两次濒临死亡的经验。那一天清晨,她清楚发现自己心灵与肉体分离,看见“另一个自己”就躺在身边,之后病情恶化,开始一趟死亡之旅。
赵翠慧重温当年所经历的濒死经验。“面对死亡之时,身体感受异常冰冷,连我先生碰触我为我测温时,都仿佛感到被火灼烫。週遭亲人对我轻微移动,就感受非常疼痛,身体像要裂开……”
接下来,赵翠慧看到自己离开身体,全身透明,飘浮在空中,远方有片无比光亮的大荧幕,底色五彩,但最主要的顏色是柔和的黄,强烈地吸引她。“在那个情境中,自己是被爱、被接纳的,我感到绝对的至福!”
后来,她在现实中醒来,才知道自己“死了三小时”。
其实,更早在18年前,赵翠慧已经历了另一次的濒死经验,直至后来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一次,她进入手术室,醒来后发现颈部至腹部是一片淤青,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死了过去”,医生用电击把她救醒。
那一次,她清楚记得自己趴在手术灯上,如一只青蛙,看手术台上的自己。不远处,是一条隧道,尽头有亮光。她感觉到隧道有一股力量召唤。那时,哥哥赶到医院,喊她的名字,她在天花板上看到哥哥在走道的转角处摔了一跤,她冲想去扶哥哥,喊哥哥的那一剎那,隧道不见了。她张开眼睛,看到家人在身边。
赵翠慧当时是校长,这一次手术之后回到学校,竟然奇迹式地轻易记取了学校里千多位小朋友的名字。“很多经验濒临死亡的人,会带回来一些‘特异功能’,很奇妙。”其实,濒死经验往往刺激一个人心灵潜能的开发。(右上图:读者在赵翠慧“心有多大,力有多大”讲座会上涌跃回应问题。)
这两段死亡旅程之中所见的美好景象,“那比太阳还强烈千万倍的光,听美丽的乐音,身边飘浮各种颜色的布料……”赵翠慧起了个念头:“这裡这麼美,我要回来告诉大家。”就是这个念头,让她巡迴全球演讲至今,只为传达一个讯息:无需恐惧死亡。
你是不是有回家的感觉?
当代教育以理性主义为主流,我们总是被教导只接受有物质证据的事物,即看得见、摸得的,才是科学、才是事实。然而,往往当一些人以自身经验告诉我们一些我们知识范围以外的事时,我们才知道,质量化的理性辩证不是让我们贴近事实的唯一方式。
曾有人问心理学家荣格:“你相信上帝存在吗?”荣格回答说:“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因为,我知道祂确实在那里。”
赵翠慧说:“有时候,宗教信仰或心灵体验不是为了要让你明白宇宙的奥祕,而是让你知道:宇宙自有奥祕在那里。”
这么多年来,赵翠慧一直都在公开讲述她的濒死经验,“我讲了1000场以上,没有人不相信的。”这个经验中的深刻体验,内化成她的人生观,由此展现出的是她对生命的热爱,且愿意与大众共同成长的热诚,这是那么有力的“说服”。
“濒死经验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在濒死过程中看到的是如此美好的景象,更是幸运。有的人经歷濒死,看到的却是恐怖的景象,但奇怪的是,他们回来后,依然有同样的正向改变与成长。”每一次的分享,都是经验的重整,过程中她会得到一些新的讯息,生命的体悟也日渐深刻。
“我愿意分享,这么多年来自费,且不畏辛劳到世界各地演讲,因为我知道,听的人会跟我一起改变,变得更热爱生命、拥有正向的人生观,而且愿意去帮助人。大家对生命都有了全新的看法。”
赵翠慧是台湾周大观文教基金会执行长,在这基金会底下成立了一个濒死经验研究中心,结合其他人的共同经验,对濒死经验进行研究。遇见其他曾经历濒死的人,并且彼此分享,总是给她带来美好的感觉。
有一回,一个年轻女子带妈妈来找赵翠慧,原来这个妈妈曾经“死去了”再活过来,可是回来之后却从此显得封闭。甫见面,赵翠慧给了这个妈妈一个热情拥抱,轻轻说了声:“太好了!你是不是有回家的感觉?”这位妈妈痛哭失声。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因为赵翠慧的一句“回家”,顿时倾泻。从此,这位妈妈的心结打开了,并开始与人分享她的经验。
赵翠慧结合自己与他人的生命故事,出版了一本书《重新活过来》。“我们身边有6%的人,曾经历濒死经验,只是大部份人都不知道,以为只是做了个梦。有者更糟,以为那是反常的。这位妈妈的封闭,是因为内心充满恐慌,她以为自己疯了!”
生命的转化必定向上
濒死经验可说是开启了赵翠慧的生命学习。“死过回来”之后,她开始大量阅读有关身心灵的书籍,更报读生死学研究所。她笑说:“可是,我去上课,老师都很爱叫我讲课。我收集的资料比老师的还要多,而且又有自身的经验。”旺盛的求知慾,也是濒死经验所带给她的。
问起经历濒死前后的最大改变,她说:“以前的我,也是非名牌不身啊!乐于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一样。心灵的学习开启后,一切就不一样了。我常跟身边的人说:你多久没到老人院、孤儿院了?别老是呆在美容院!”
濒死经验中的亮光之中,赵翠慧感受到的是爱。她说:“死了回来,我懂得了净化的爱是怎麼一回事。”
心灵层面的探索,最终总是会碰触到死亡的课题,而世间的心灵或宗教修行的智者也告诉我们:若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你必定进入更深层的心灵层次。这是赵翠慧目前的状态,她说,如果再让她死一回,她不怕,因为“已经准备好了”。
“舍”是一门重要的功课。死亡来临,要舍的不只是自己的身体,还有身边一切所挂念的人、事、物。
“要学会与至爱说再见。”这是她这些年来不断告诉大家的。“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的。看看发生在身边的感情纠纷,不都是当感情有了变化后,依然不愿意跟对方‘说再见’所致吗?”
赵翠慧引用了达赖喇嘛的一个比喻:“死亡绝对不可怕。一个司机开一部车,当有一天车子旧了,报废了,你有听说过哪个司机会因此‘殉车’的吗?哪个不是欢欢喜喜换新车去呢?车子与司机的关係,就如人的肉体与灵魂。身子总有老、坏的一天,你唯有跟它说再见呀!”
蝌蚪游游,长出了脚,一跃,跃成陆上的青蛙;毛毛虫爬爬,把身子包了起来,一变,飞上青天成了蝴蝶。生命都是往上成长的。一天,赵翠慧在演讲现场与一个小朋友对话,她故意为难小朋友:“蝴蝶飞起来,它长得跟毛毛虫不一样啊!毛毛虫到哪去了呢?”“唉哟,毛毛虫变蝴蝶了啦!阿姨,你好笨噢!”
“生命的奥妙,自然界中分分秒秒都在上演,我们却选择视而不见。大自然是如此慈悲──让一个4岁的小孩看毛毛虫变蝴蝶、蝌蚪变青蛙,天经地义!生命一直在变化,且往上成长,是多麼理所当然。可是,为什么来到人类这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呢?
“人类比毛毛虫高级得多吧!你哪有看过毛毛虫来听讲座的?可是,人类却总是抗拒生命的改变。人出生、死亡,哪有退化的道理?人死了,生命没有结束,只是到另一个地方去。灵魂是积极的,一定往上走。生命的转化必定是越来越好,如毛毛虫变蝴蝶……”
生命重建后的光辉
大部份经历濒临死亡的人,体悟到的,是对死亡的无所畏惧。“不怕死,不等于会去自杀。因为,你知道了生命的美好。
“感恩每个来到我身边的人、事、物。他们的出现,必然是要带给我一些讯息,给我生命的启发。死过了再活过来,我想,不管再遭遇到什么挫折,都有力量走过来了。”
赵翠慧到马来西亚演讲,采访进行隔天,她将会到曼谷,后再回台湾短暂逗留,接下来又有纽澳、美洲几处要去。她的出现总是给人啟发,是因为从她身上时时让人看到“生命重建”后的光辉。
记者问她:这么多年来,身体健康的情况怎麼样?她笑回答:医生都给我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