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者:洪祖丰(马佛青咨询委员) 颜爱心(马佛青咨询委员) 陈昭钦(马来西亚佛教学术研讨会筹委会秘书) 薛振荣(马佛青总会署理总秘书)
主 持:曾毓林(星洲日报副总编辑-副刊) 报 道:陈民杰 |
为何没听见我们的声音?――只重修行,不重组织
主 持:怎么评估现在佛教青年的整体表现?在回应时事方面,几乎没有听到佛教青年的声音。
洪祖丰:若与上世纪70年代比较,马来西亚佛教徒的数量与素质确实有所提升,尤其是大专的学佛青年。然而,对于当今社会动态所做出的发声与回应,相较于回教与基督教青年,我们还是做得不够。
回教通过政府资助,设立特定的机构给予培训,发掘青年人才:基督教在这方面的工作也起步得比我们快,在英殖民时期就开始进行了。佛教似乎有着“先天性的不足”。
颜爱心:这是因为我们没有去促成创造一个发展佛教文学、学术研究等领或的环境。佛教徒大都各自修行,不注重组织,因此缺乏组织与管理能力。修行有所成就,是一小撮人的事,这些人不容易看到当今社会的宏观局势。
然而,整体而言我们是进步了——至少有所醒觉,知道佛教事业不该只是建寺、办活动,我们有太多的事得做。
我们缺乏正统的佛教教育机构。马来西亚佛学院生存不易,直至今天还不能以高等学府的形态去发挥影响力。一般佛教徒对助印经书、法会经忏显得较大兴趣,对教育事业的布施却很少。
陈昭钦:这跟佛教文化不无关系。印度文化较注重心灵层次,中国文化重人文,而西方文化则重科学知识。佛教从印度传到中国,在这样的文化环境底下发展,到今天似乎还来不及消化现代社会中诸如科学、政治等等概念·佛教是一个注重心灵修持的宗教,回应现实社会课题一直都不是佛教的强项。
颜爱心:若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别人一下就追上来了。大家都要有所醒觉,学习发出声音去捍卫自己的基本权益。佛教徒常有个弊病,对一些课题提出太多意见的时候,有人会说:“别再吵啦,好好去修行吧!修好自己的心,就不会一切都看不顺眼了。。在这种环境底下,太积极争取权益,反而显得自己修养不够。
薛振荣:有时针对一些时事课题,我们邀请一些有能力写文章的人撰文发表,却常得来不屑的反应:“这事根本不值得我去回应。”有的人愿意写,却需要时间,太迟发出声音,就达不到效果。
洪祖丰:这是团体结构的问题。不能及时回应时事课题,表示我们的反应不够快,准备工作也没做好。
佛教青年如何发声?——以出世之心行人世之事
主 持:佛教组织该如何带动佛教徒对时事课题发表看法?在马来西亚,这个重任应该由哪个团体来带动比较适合?
洪祖丰:目前,针对社会课题发声的,以马来西亚佛教青年总会(马佛青)为主。马来西亚佛教总会(马佛总)的领导层以出家人为主,他们比较注重修行层面,对世俗时事的回应与敏感度,可能没有比佛教青年来得更快。
佛教思想的本质,是出世的,所以难免有时会显得较不关心社会。在佛教的历史上,佛教社会鲜少以具冲激性的方式来参与社会。佛陀所倡导的,都是“柔性的革命”。回教与基督教的历史背景一直都跟政治贴得比较近,佛教的领导层没有这方面的历史经验。因此,若要积极参与现今社会,还是得依靠在家佛教徒。
颜爱心:我觉得这只是马来西亚佛教的惯性处理方式,不代表必然如此。以台湾为例,也有出家人在积极参与社会。
陈昭钦:传统佛教在这方面是需要反省的。基督教经马丁路德的改革后,提倡在现世生活中感受出世的教法,教会开始注重政治、社会、人文等等领域。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段四、五百年的历史,而佛教是在近一、两百年才开始面对现代社会的冲击。
日本有不少新兴宗教,如创价学会。这些新兴宗教的特点是,与现代社会文化贴得较近,他们的工作包括办大学教育、辅导工作、慈善工作等等。
洪祖丰:在佛教界,关于出世修行与参与社会,已经不是一个新鲜的争论课题。越南的一行禅师开始在西方推行入世佛教,其概念是:出世的价值,如慈悲,还是要在八世的生活中履行。
佛教有不杀生戒,然而,在现今社会,“杀生”已经体现为战争、武器贩卖等等课题,佛教徒不应该只是口念守杀生成,而是得站出来提出反对。
佛教徒从事八世的工作已经越来越普遍,大家也认同了这一发展方向。慈济功德会的事业、佛光山的人间佛教,都在往这一方向前进。
然而,我们所从事的所谓“入世工作”,有时也只是流于表面。我们看到穷人,会捐钱给他,但是针对“消除贫穷的根源”这一类课题,我们却不敢碰触。
大部分佛教徒都只讲究心灵修持,且认为任何对抗性的作为都是不附合心灵修持的,因此我们都回避,对政治更是如此。星云大师公开表示支持马英九,这类事件在汉传佛教社会是新鲜课题,但在南传佛教国家如斯旦兰卡或早期的缅甸,僧人甚至还参与政党。但是,要有智慧去处理这类事情,否则容易失去一个宗教师中立的领导地位。太虚大师曾说:问政不干治。
佛教青年该往哪里去?——佛教需要人才
主 持:在社会福利和慈善活动,如水患拯灾时,我们看到一些马来西亚佛教青年的身影,然而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等领域,我们似乎都看不到佛教青年。
薛振荣:政经文教议题的参与,确实是我们的弱点,然而一些佛教的推动工作,却是我们的强项。台湾佛教界曾经对马佛青与大专青年的频密接触感到赞叹。在台湾,比较难看到一大批佛教青年在承担佛教界的事业。
主 持:然而这些在大专佛学会活跃的青年毕业后,就不再活跃于佛教界了吗?
薛振荣:对大部分人而言,毕业后还是佛教徒,即使不在组织内,但佛教思想依然影响着他们的生活。
洪祖丰:其实我们也不用太苛求。信仰一个宗教,有了信念就很足够了。宗教的领导人当然需要更深入教理,然而对大众而言,在大学接触佛法,用在他的生活,就足够了。虽然这些大专青年毕业后并不再积极参与佛教活动,但是,当我们要办一个五万人的活动时,他们便会出现。
颜爱心:佛教团体需要他的时候,他随时愿意帮助,若不能出席,至少升起忏愧心,愿意出钱护持。在大学种下的学佛种子,还是在的。
陈昭钦:我们时常“人格分裂”,在寺院里是多么虔诚,但是回到生活之中,却难有空间与平台让我们去维持这分宗教情操。回教徒一天五次祈祷,兴都教徒出生、老死、结婚时的宗教仪轨,都是把宗教变成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也应该把佛教的思想变成我们的生活文化,情感便会因此紧系这个宗教,到时候,再来谈关于佛教的工作或事业。
我们有一些可以写作的人,但没有人把他们组织起来,共创一个平台。佛教有太多的支援工作有待我们去做,比如,写作需要大量资料,因此资料的整合也是我们该做的项目。
在各自的领域发挥力量
颜爱心:我们开始推动马来西亚佛教学术研究的时候,面对很大的压力,因为有很多事情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外。于是,我们重新思考、定位。每件事情都需要有个开始,我们扮演开拓者的角色。你的强项若是广结人缘,那就由你去找人来加入:若你擅长行政工作,就为这个团体处理注册的事务吧。我们只是在做一个开始,为将来的学术研究创造一个平台。将来的主角是不是我们,并不重要。任何领域都是如此,如果有一群人抱着这样的信念去推动佛教文学,则佛教文学成为马华文学的一块,将是计日可待的事。
这片土地不缺人才,只是大家散落各地,没有人开始这一股凝聚的力量。佛教未来需要更多学有专精的人。每个人专精在自己的领域,一起工作,为佛教做事。
在马来西亚英文源流的佛教界,有一群人开始了各个专题的研究,我曾出席他们办的一个关于佛教与精神病研究的讲座,做得很好。中文源流的佛教也有人才,只是我们总是忘了把自己的专长与佛教结合。将自己的专业与佛教思想融合,也是服务佛教的一种方式。或许你不能参与组织活动,但是当某个与你的专业相关的课题需要回应时,你就可以为佛教出力了。
洪祖丰:跨宗教对话,现在变得非常普遍,但是我们在马来西亚做的,却是很表面的。真正的跨宗教对话,一定要对对方的宗教有所认识。其实,有很多回教学者对佛教有很深的认识,甚至有的是在大学中教导佛教思想的课程。可是,我们却不了解他们的宗教。
陈昭钦:因为缺乏了解,导致佛教在很多领域都没有发言权。《普门品》曰:“应以任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要将这句话实现,便需要在任何领域都有出色的佛教徒,在那里帮助众生。
洪祖丰:本地有很多佛教团体,聘请受薪职员从事行政,文书等工作,这已经进入现代企业的管理方式。我们要更进一步,聘请佛教学者,提供良好的环境,让他们得以专心做研究工作。
颜爱心:无论如何,我认为整个大环境还是属于乐观的。我们已经有了危机意识:再不改善我们的组织,加强自己的力量,便走不出去。我们以前觉得马来西亚佛教历史不重要,学佛修行就够了。今天,我们有了醒觉,知道要做好文献工作,因为那是我们走过的路。
我们与中、港、台的环境不一样,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们走。我们得走出自己的路,创造出马来西亚特色的佛教环境。这工作必定是由本地人来做,而唯有大家学有专长,才能让佛教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