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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云禅师 发布时间:2007-11-02 来源:《影子》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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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中央山脉的高山上;属於台湾地区的原住民,与灯红酒绿的大都会,归纳为疏离了的族群。是现代人的落后者,唯一可取的,是忙碌者的休闲好去处,或者,是学生们与专家们,采集标本的好地方。
奇莱山,翠湖,碧水,森林,飞禽走兽,是大自然的风景区;却也是令人感到神秘而非常向往的地方!
但是,翠湖畔,森林之中,有一间列为不祥的小木屋,屋里住着两个不祥的人;即使是原住民的族人,亦视小木屋与人,以畏而远之的态度而对待!
原本是与世无诤,更不在意他人的待遇,长久相依为命的母女;僻居所谓的不祥之地,一直安稳地度过宁静的日子。虽然,在局外人来看,是人海中极为不幸的两个人;但,只少於人伦中是情相厮守的母慈女孝的两个人!
为什么呢?
你们只是过客,好奇的来到这个地方;尽可以享受所需要的大自然生活,搜集所需要的昆虫标本,挖掘所需要的盆景奇石:即使是制造许多的垃圾,刻意地破坏自然,带走近乎自私的许多不该带走的,留下许多不该留下的--。
我们母女从不曾抱怨什么?!甚至生命中所遭受的病魔的作践!
虽然,於内心里、同样有着承受不了的绞痛。
虽然母亲为病苦的折磨,所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
为什么呢?族长给你们的善意警告,希望下要接近,不要打扰;你们却固执如牛,凭藉你们的残忍,自以为是同情与爱怜; 殊不知那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不是么?!
说我是清秀少女,不该因为环境,把美好的青春断送在这里;你们可曾想到,年老多病的母亲,叫我无情地舍弃她?置她唯一的依靠而不顾吗?
她是我的母亲啊!如果设身易地,如果换了是你,或是你们其中任何的一个,请问:你忍心吗?
不错!你说喜欢我,我很感激;可是我的母亲呢?你见到她,视同厉鬼;你被惊赅得避之犹恐不及,你可曾想到:她未曾患病之时。
她曾也年轻漂亮。
她曾经是族中的公主。
她像天下任何的母亲一样!
然而,你非常自豪地,对我说一些可以不负任何责任的话;虽然,我可以任你姑妄言之,难道我就不可以姑妄听之?!
你说,要以你的诚恳感动我,直到我跟随你下山。
你认为那是一份诚恳吗?
你认为我必须跟你下山吗?
你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正在念书的学生!
可曾想到啊!
如果,我已经感染了母亲的病;你将会以什么样的情感待我?
如果,我愿意跟随你下山;你将如何安顿我,还有我的母亲!
请想一想:你有能力负担眼前的一切吗?你的父母,会乐意接纳这一切吗?
让我告诉你,十年前所发生的事:当我母亲从平地,带着伤痛,背负着残忍的男人所传染给她的病--麻疯,回返故里的时候,她的睑和手,已经有了溃烂的现象;那时的她,是从台北乐山医院私自逃离回家的。归来不久,族人得到讯息,认为她有传染的危险;原本要强迫回台北的医院,经过我母亲苦苦哀求,答允隐居翠湖之畔的山林中,决不离开山林一步,才算是没有重返乐山医院。从此,母亲带领着年仅八岁,亲生父亲的遗孤,唯一的原住民血统的我;相依相靠,远离人类,与飞禽走兽为伍,度着清苦却很自在的日子;虽然,母亲的病逐渐加重,但是,即使是眼睁睁的走向死亡,母亲寄望於死得庄严,怎也不越雷池一步,承受着病痛的辛苦。
三年前,一个深山寻找奇木怪石的人,当他发现了我们,极其善意地要帮助我赚钱,他说现在有特效药可以治好这种病;他愿意为我找到足够买药治病的工作,而且工作不会很苦,只要我认真,听话。
年仅十五岁的我,基於赤子之心,基於治好母亲的病;我偷偷地跟着下山了,满怀希望,却是无知,险遭沦落火坑之苦。
残酷的人类,狠毒的人心,舌如刀刃的花言巧语;以些许的利益,叫我出卖灵肉,以威逼恐赫,令我就范--幸亏我及时警觉,藉机逃离虎口。
天啊! 我们母女已经够苦的了。
我们宁愿被世人遗弃,也不愿遭受世人的打扰;即使是无情的冷落,沦於自生自灭,亦如我母亲所说:「死,也要死得庄严一些!」你知道,你们来这里捕捉蝴蝶,当作研究的标本;这在你们,认为是学术研究,理由十足的工作乙可是,在我们的眼里,你们好残忍,好无情,好自私,好煞风景;难道你们没有想到,蝴蝶的研究,对学术於昆虫类的研究,可曾刻意的衡量其价值呢?
蝴蝶是多彩多姿的山中仙子。蝴蝶对人类与万物并无危害。
你们不珍惜美的东西。你们不喜欢活的东西。
但是,你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矛盾处:美的、倾国倾城,是谁的责任?活的,相互残害,为了什么?
沙巴娜小沙巴娜的母亲,所背负的命运;请你们告诉我,解答一些如下的问题:是原住民的愚痴与贪心吗?是原住民无视於伦理道德吗?
是原住民的族性与人格本来就低贱吗?是原住民的人权本不该相对平等吗?我们原本有自己的宗教信仰,外来的物质因素,不但改变了信仰,或多或少,真的成了神奴关系;多少传统,多少古文化,多少纯朴,以及原本拥有伦常、族规、一直流传着的风范,尤其是人性的尊严,为什 逐渐式微了?!
你们所谓的爱,对我沙巴娜所存有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呢?!
过去的,我们母女曾经所遭受的创伤。
眼前的,我们母女别无所求,但能安静的相依为命!
未来的,沙巴娜欲尽人子之孝。
然而,一番可以不负任何责任的话,迷惑了我的母亲;使她真以为可以为我带来幸福,放一把火,烧掉小木屋,烧掉了她原本就不久人世的生命。
她似乎是解脱了,怀着她自以为可能的希望:她唯一的女儿,未来的幸福。
我,沙巴娜,从此举目无亲,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母亲啊!您忘记了自己际遇,山外那些残伤您的人。您曾经告诫我:「沙巴娜!我们不属於山外的世界!」
两个背负惨伤命运的女人,隐匿於翠湖畔森林中的两个女人;天啊!为何不能安祥平稳的 过日子呢?虽然:至今没有憎恨什么!从来不肯怨天尤人!更不愿乞讨怜悯与同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翠湖的水本无尘垢!小木屋本来宁静,沙巴娜母女,本来活得很安稳!
山外人!沙巴娜无奈,除了禁不住的倾诉;从此,我将隔绝人类;偷偷地,孤独地,安静地与大自然共度除年! 祈求世人,莫再伤害我,我已经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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