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对一般人而言,大概就是如此。喜庆时敲击着跃心的兴奋,丧礼时击撞着捶心的哀恸。
如果有一种人,打种一鼓,既不是兴奋,也不是哀恸,超越了快乐痛苦,以无所住之心,用内在至大的宁静击出生命最大的能量,那会是什么人?怎么样的鼓?神鼓。优人神鼓。
是一个叫黄志群(志文)的马来西亚人,从怡保的万里望走向了国际,从传统的舞狮团『静』入神鼓,从外在的纷扰追逐走向内在的『空』、『无』。又从空之妙有中击出了备受好评的『听海之心』、『金刚心』、『持剑之心』、『捻花』等等作品。
2004年,黄志群与妻子刘若(静敏)及孩子从台湾回到马来西亚过年,老家的舞狮团,庆年锣鼓声,依然如此热悉、温馨,充满童年记忆。
童年回忆充满鼓声。黄志群於1965年生於万里望---一个不产花生,但以万里望花生
出名的靠山小镇。小镇的传统习俗就是每当有红事、白事、庙会等就舞龙舞狮敲锣打鼓,黄志群所住的山边有庙和坟场,所以常会听到鼓声,一听到鼓声,心就跟着砰砰砰的生出一股吸引力,才三、五岁大即闻鼓起飞,飞奔出去听鼓声从哪里来。
因为从小体弱多病,黄志群五、六年级时开始学打空手道、跆拳道、蔡李佛拳术,锻炼身体。後来进入怡保精武体育会,学习更多的武术,包括少林拳,也学舞狮舞龙打鼓、翻筋斗。记得师父当时这样告诫学武者:第一、不能打架:第二、不能把『武』字写在头上,以免人家来挑衅、挑战。
饮水思源,黄志群少年时的一大恩人是母校的华文老师朱老师。朱老师发现他在文学和体育有一点天分,常给予鼓励和协助,邀他到家聊天和介绍他读一些好书,也是朱老师鼓励他到台湾体育学院升学。
黄志群於初中三那年飞往台湾,当时仅筹得一年学费。求学五年,都是利用寒暑假赚取学费苦熬过去。间中也因为加入青访团到国外演出,省下了一些零用金作学费,同时也因青访团开阔了视野,对艺术舞蹈产生了兴趣。
毕业後,黄志群进入台北民族舞团断断续续跳了三年,後来又加入『云门舞集』。就在那时,剧场创办人刘若瑀找到了黄志群,说要请他教打鼓,黄志群内心那蠢蠢欲动的东西冒出来了,当下说好,「我们就好好的打鼓。」然而,一切要等在『云门』约满一年後才能行事。
在『云门』一年,黄志群对林怀民的教导也深感受用。「不要想像,去做!用你的身体去达成。艺术不是天马行空。」「志群,你跳采带舞时不要严肃得像国父一样。」、「要跳得像夏天的冰淇淋。」林老师句句生动活泼的教诲,黄志群铭记在心,也从中开拓了更阔的艺术大门。
一年後离开『云门』未去剧场之前,黄志群趁那个空档去了他向往的心灵故乡--印度。首站停留在恒河的瓦纳娜西(Varanasi),住宿在一间小旅馆,旅馆楼下是小餐厅。有一晚黄志群在那遇到一位美藉印度人,问他有没有打坐经验,他说有,对方再问他是怎样的经验,他就说身体觉得很轻松,感觉很平静,总之不太一样。印度人听了拿起桌上一碗糖对黄志群说:「你的打坐只摸到外壳,里边的糖你还没有吃到。』轻轻两句,如当头棒喝,黄志群过後就跟随对方到菩提伽耶,拜他为师,跟他学打坐。
『打坐是24小时活在当下。』当时黄志群被这句话打醒了。
两个星期後,黄志群告别老师,继续自己的旅途。旅途中,他不断练习所学习的法门,时时警觉,活在当下。渐渐他发现了困难,看到念头快迅的生起来回摆荡,一忽儿被拉到遥远的过去,一忽儿被荡到渺茫的未来,间中又不断生起活在当下是怎么样?修行是什么?人的生命是什么?尤其人在旅途中,老是被人问:「你从哪里来?」更加深心中疑惑。「我从哪里来?我的生命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这答案令别人感觉奇怪。甚至有人以为他在作弄人,引人生气。
旅行快一个月了,心中的疑问一直在困着自己,追问着自己。生命如斯脆弱刹那间烟飞云散,生命终意义是什么?
更大的疑问产生了,此时回台湾肯定无法解决这生命难题,於是决定留下再回头找静坐老师,继续学习。一个月後师父不教了,他对他们说:「你们是最後一批学生,你们就自己去坐吧!」师父说完就走了。黄志群独自找到一棵树,在树下继续的坐下来,观、观、观......。
疑问从心起,还须从心灭:问题由心生,答案也自心现。这纯属黄志群的自问自答修行法,是这样的,例如直追问活在当下是什么,答案是活在现在;又问为什么要活在现在,因有现在就有未来,有未来就有过去。未来过去又是什么?是时间感。时间又是什么?时间是一个延续的过程,过程当中又产生空间感。时间空间成一体,从现在到过去、未来到现在,所有痛苦从这空间产生。如果活在当下就只有现在这个时候,是没有痛苦的,没有痛苦就没有快乐,那又是什么?就这样一直追问下去。活在现在就是真实的时刻,不真实是没有发生,只是设想,未来还未发生,是虚妄的、假的,而过去是已经发生之事,那眷恋也是假的。只有当下,发生着的一切,是真买的。
黄志群恍然明了,觉照,对所有艺术工作者、修行人,甚至所有人都非常重要。只有通过这个力量,生命的一切才得以有品质。那个时候,他享受用两小时吃一顿饭的悠闲,晚上睡觉无梦的清静。
回到台湾剧场,黄志群就这样告诉大家:「我现在不教打鼓,先教静坐。」一开始,只有刘若瑀听懂他讲什么。
於是,从早到晚,天天打坐。准备连续三个月。此同时,与也打拳术、太极,动静兼修,让身心灵合一。
那个时候,剧场的现实生活情况其实是非常辛苦,训练苦、经济苦,然而,却有一股力量,让苦撑下去,那股内在的心灵力量,就是生命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