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千五百年前,印度的王舍城有个妇人名叫诃利帝,是个食人的夜叉,故亦名鬼子母,凶残成性,时常扑杀别人的孩子而食之,但对自己的儿子却又非常的爱惜,由於她勇健轻捷,人民苦之。
佛陀为了拯救人民,逐把他的其中一个孩子抓起,诃利帝晓得了,拼命向佛陀索还其子,由於佛光极强大,诃利帝无法冲前,只是哀求痛哭,恳求佛陀赐还其子,是时佛陀对她说:「别人带走你的孩子,你便哭哭啼啼,惊天动地,别人的孩子你却扑杀食 ,任人痛哭,无动于衷,这是多麽的残忍,人是父母生的,被你所残害的孩子的父母又何尝不更加痛哭万分」?结果诃利帝为佛陀的慈悲感化,改邪归正,而修五戒。这是一个凶残的异类,亦具母爱。
记得小时候上树去采桃,一不留心,脚底一滑,头上脚下撞落,半腰横扫在沟渠的石上,眼一翻,僵在那里,母亲听到,冲出门口,嘴里一喊,脚下一软,同样也是跌倒地上。到现在想起前尘,记忆犹新,可见母爱是如何的伟大,母爱是最宽大,也最彻底的,完全基於人类天性的自发,没有任何条件。
勿论谁的母亲,如果听到别人恭维自己的儿女,是个如何的好孩子,既聪明,又诚实。其实这只是几句好言语,但做母亲的听後,便如站在阳春的园地里,满怀希望和喜悦。假使我们是个不肖儿女,动不动就惹事生非,我们的慈母会从半夜惊魂,梦里惊叫起来。这种情形在有情界里,其他动物也许没有这种精神上沉重的负担,唯一号为万无之灵的人类,却是风雨悲秋,陆放翁有谓:「流芳遗臭尽书生」我们也可以说:「慈闱苦乐尽吾人」
人生的志愿
一个人勿论谁都应该有个志愿,人的志愿有如航海的南针,有了确定的航海路线,不管其海路的距离多远,最後一定会达到其目的地。如果没有正确的志愿,便是没有人生理想的目标,只是随风逐流,好比没有一定方向,随风漂流的孤舟,万一撞上危礁,人生一切的希望都付诸流水。
开汉朝基业的刘邦,原是一个无赖汉,不事生产,而又好酒色,有时没钱沽酒,便向酒肆去赊欠,醉时随处放翻身驱,像这种行藏,如後来没有立志奋斗,谁都不敢预料,他是开汉朝基业,传二十四主计四百二十二年的开国之王。後咸扬,〈陕西省长安县东北的地方,古为秦时的政治中心〉,看到秦始皇出游的仪仗队的壮观,喟然太息曰:「嗟呼!大丈夫当如此也」。这是一个出身极平凡,而且不检细行的人,只凭一个志愿,竟能以一个布衣而灭强秦。
这是做皇帝的志愿,但并非人人都应该立个做皇帝的志愿,不过每个人都有各人不同的志趣,读书的人,跨进校门,有的好物理,有的选医科,虽是分门别类,随各人志趣所投,但结果都离不开为一已立业,为人民服务而出发。从旧时做皇帝的志趣,到今日社会的劳动阶层,都有各人所不同的志趣。做田的,从微风吹过田亩的绿浪,到盈野的稻花香,农人们便觉得很满足,因为这些绿浪,这些稻香,都是他们的汗粒沃成。从农夫,到建筑工友,店员与教育界,或宗教家,各人所站的岗位,是否都能够利己,又能利人,但最起码的条件,为了自己的生存,仍须尊重别人也要生存,不应妨碍他人的生存,这才是有意义随著各自志愿所建立的正确人生。但人们对於人生希望的视野,其范围广狭不同,但唯一的共同点都有个家。
家庭的幸福
人之一个家,犹如鸟之一个巢。笋子的「劝学篇」里把这个问题比喻得很好:「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他的意思是说:南方有一种鸟,名叫蒙鸠,它们用些羽毛之类做成小巢,以一些织微如发的东西,系於软弱的芦草上,遇著大风一吹,把卢草吹断,鸟巢随之摔了下来,鸟卵破了,小鸟也摔死了,这并不是鸟巢不好,而是所寄托得背景靠不住。吾人不管是男是女,都希望有个安定而幸福的家,尤其是年青人,无不憧憬著,有个理想的对象,男的希望得个贤妻良母型的伴侣,能管家又能体贴丈夫,男的这样想,女的又何尝不是希望有个美满的归宿。同样希望有个好丈夫,对家庭负责,对妻子恩爱,巫山的云永远在自己的园地里轻飘,不会走到别人的园林里去偷窥:「人面桃花相映红」。不过人类的缺点,不论男或女,都只知向对方想,不会先检点自己,是否也是个贤良的对象。假使我们自己原是一个撩红偎绿的人,生活有如江心漂流的落叶,三家寮房,四家鼎灶,随流奔逐,浑身积垢,随时都可惹祸上身,万一碰上人生的轮蹄出了轨,不但自己毁掉,连家庭也要受累,便如摔落的鸟巢,这是很不值得的。可见家庭的幸福,是建立在自爱的上头。
为人的自爱
春秋时齐国的宰相晏平仲,有一天出门去,经过他马夫的门口,马夫的妻子刚好从门缝中看到其丈夫策马而过,看其神气显得十分得意扬扬,回头来看看晏平仲坐在马後的车里,却满怀谦虚的样子,毫无自满的气概。等到马夫公毕回到家里,他的妻子向他请求离婚,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使这位马夫觉得莫名其妙,说是好好的,无缘无故,怎的提出离婚,到底是什麽意思?这时他的妻子把事情说出:说:「晏平仲德身躯长不满六尺,身为齐国的宰相,各倾各国的诸侯。但看他的样子毫无自得的意思,且非常的谦虚下士。今看你身长八尺,不过做一个人家车前御马的仆从,却显得骄气凌人,得意扬扬,使我非常失望,所以向你要求离婚」。从这一天起,这位马夫一改前态,为人非常谦虚恭克己,晏平仲觉得很奇怪,追问之下,马夫便把他的妻子要求离婚的真相和盘托出。晏平仲很赏识他知过必改的勇气,逐即保荐他做个官。
〈出于史记管晏列传〉。晏平仲,亦名晏婴,莱之夷维人,〈即山东之莱洲〉,为春秋时齐国的名相,曾事过齐灵公,齐庄公与齐景公三代,生平以节俭力行,为齐之敬重,虽是做个宰相,食不注重肉食,妻子不穿华丽的衣服。在朝公正不阿,为历史的贤相。
像晏平仲马夫这种家庭背景的人,在今日的社会,还是很多,问题在於做丈夫的肯不肯接受妻子的劝告罢了。一个人不管他是属社会上那一层或那一界的人,但只要平时肯关怀家庭的幸福,与儿女的责任,可能不会去随流而趋。同时一个自爱的人,一定乐於接受良友或家庭的规劝,不但不会忠言逆耳,且勇於知过必改,这样才是一个自爱的好青年,也是建立人生幸福的桥梁。
社会的风气
东莱博议一书里有说:「观政在朝,观俗在野,政之所及者浅,俗之所得者深.......入中牟之野而见「驯雉」之俗,则已知鲁恭之政矣」。中牟是地名,即今河南省的中牟县。鲁恭是东汉时的平凌人,字仲康,曾做过中牟县的县令,专以道德化导人民,结果中牟的人民受其德化的薰陶极深,人民相处的生活完全纯於仁爱的风气。在东汉的建初七年〈公元八二年〉,螟虫为灾,独中牟一县未为螟虫的侵袭,所谓:「螟不入中牟」。螟是一种侵袭稻草的害虫。专蛀食稻茎之髓部,稻田一遇螟虫,不用几天,稻茎全部萎黄。其虫一来数不清的成千成万,为农田的威胁性极大。是时河南尹袁安,不相信有这回事,邻县全被螟虫为灾,单独中牟螟不过界,那有这种奇迹。特派一个专使到中牟去实地视察,其人到了中牟遍观田野,憩於桑树下,适有一只雉鸟过其前而止其旁,旁有儿童,其人曰:「儿何不捕之」?童曰:「雉方将」!其人惊叹而起曰:化及鸟兽,竖子有仁心,螟虫果不入中牟也。
这是说政治所施行的,只是一种肤浅的表层,如在民间的风俗加以德化的陶治,其所得的效果是较深远的。所以说:好的政治不一定会转移不好的风俗,但好的风俗却可以挽救不好的政治。可见社会风气的好坏,对于人民生活的影响是有极大的关系。
人生原有的心田,原如一潭秋水,如不渗进颜料,什麽时候都是雅洁澄清的,无如人类的妄尘与物欲德融汇,便产生不同颜色的人生观点,也就缘成好与坏的两面不同的社会环境。从人民自尊自爱所激发的人生社会,其社会的风俗民情一定会呈现出一片庄严的光彩!如从自暴自弃所影射出的坏风气,其社会一定会阴影丛生。时局与兴衰,民族的盈亏,完全基於人民的本身有无德育与自爱的风气而转移。
蚊子与沟渠
一只蚊子叮在我们的面颊上,我们便下意识地一巴掌打去,等到蚊子飞到腿上时,也同样一巴掌打去,这固然也是一种驱除蚊子的最直截办法,但我们为了驱除蚊子的为害,只是在吾人的身上看到蚊子叮落时,便这样的打来打去,那不是根本的办法,要除蚊子应该从清洁沟渠,和会生蚊子的浊水中去打发, 不然的话,打到弥勒下生,还是嗡嗡在耳。现在的人们,好像只是怕蚊子,却不想清洁沟渠。
在数十年前,外国的人,尤其是,其国旗不落日的英国人,他们来到我们东方的国家,扮个自命不凡的优秀民族,确是精神饱满,体格魁梧,饮食穿著卫生等方面,好像都是超然另具一格。还有一种,他们不抽鸦片。凡是东方风景好,空气佳的地方,多半都有他们的足印,和他们所住的洋房。当时他们虽是惯打其他人民,尤其是东方人民的算盘。如撇开恩怨不说,他们给人的印象,是自尊与自爱的,没有自暴自弃的坏习惯。所以是时他们站在东方人民的园地里,确会显出与众不同。回头来看东方的人民,有的横在床上,吞云吐雾,鸦片抽得形枯骨立,社会的阴沟里所流出的嫖赌饮吹,样样齐全。什麽叫做民族的骨气,国家的庄严,全部付诸流水。有的阿外逢拍,出卖灵魂,弄得国魂瘫痪,人民成为东亚的病夫。有如隆冬的寒岩,一望残枝败草,毫无生意,唯一的本事,便是欺负自己人,很令人气结。想不到数十年後的今天,英伦的嬉皮士,却代替了东方的鸦片鬼。人间的盈亏否泰,只有托诸因果的循环了。
结论
有时在街头上看到许多孩子的面孔与肤色,确是有点不同,你若指著他们来问,他们也会说出,我是苹果他是橙,如再进一步问他们,黄河流水的颜色,和恒河细沙的形状,他们会对你瞪著两眼,摇头说:「达道」!但是你问他们巴生河的流水,他们会不加思索的告诉你,经过天桥,直向坤成中学弯出去。真的他们生於斯,长於斯,勿论从生活上,或认识上,他们对国家与友爱的观念是一元的。如果硬把这些面孔与肤色来分别你是苹果我是橙,那未免太勉强。
我们如希望下一代,能过著和平相爱的环境,那一定要从这一代做起,我们应该要负起做到,上梁正,下梁不歪的净化人间。因为国家繁荣,与社会的安定与否,完全基於吾人的本身,肯否负起立己而立人的德化人间的先锋。假使我们今天青楼,明天赌馆,既不孝养父母,又不爱护儿女,却又希望兰薰桂馥的子孝孙贤的福星拱照,那不但是缘木求鱼,且为暗沟浊流的制造者。因为勿论任何藉口为消遣的坏习惯,都是下一代的染缸。若不从人类固有智慧去启发,绝难冲淡今日人欲奔放的狂潮。
29.02.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