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五百多年前的一天,怀胎足月的摩耶夫人高坐象背、有华盖的座椅。摇摇晃晃的象骑在侍从簇拥下,离开迦毘罗卫城,往东方缓行。
尊贵的摩耶夫人——迦毘罗卫国、净饭王的妻子,依据传统习俗,怀头胎必须回娘家生产。然而,就在这段回天臂城的路途中,距迦毘罗卫城约十多公里的蓝毘尼郊外,当一行人在林园水池畔歇息时,摩耶夫人竟意外提前生产了。在开花的无忧树下,她生出一个男孩子。
这孩子被取名为“悉达多”——“一切如愿成就”的意思。悉达多太子的父亲净饭王属于释迦族,姓乔答摩。所以悉达多全名应是乔答摩悉达多。他后来得成正觉,成为“佛陀”,人们又尊称他“释迦牟尼”——“释迦族的圣者”。
透过古神话体会佛传故事
纪元前5、6世纪的印度并没有书写历史,等到后人用文字记录口传的佛传故事,已晚至佛逝后数百年之后。佛陀生涯因此半掩藏在神秘烟雾中。
与其详实的历史,印度人民宁取神话。关于佛诞的描述,一般包括:当摩耶夫人手扶无忧树花枝时,太子由母亲胁下生出;初出生便行走7步,步步地上绽放莲花;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等神奇情景。
纵使剔除所有神话成份,并无损于佛陀的伟大;但透过古神话,更能体会佛传故事的内在真实。
传
说中的奇迹,较浅显易解的是“胁下诞生”部分。印度自古有四姓阶级。在古老的创生神话中这样说:祭司阶级——婆罗门,是从大神“梵”口中生出的;王侯武士
——刹帝利由“梵”胁下生出;至于以下的庶民吠舍以至贱民首陀罗则分别由“梵”的腹部及脚底生出。所以“胁下诞生”不过只是在表示太子血统所属的阶级罢
了。
至于传说中“七步生莲”的美丽情景,或可由佛陀一生教导人修行的事实来了解。佛陀教授的解脱法门,是可以循序、有次第地逐层增进,乃至于自知、自证的。如此一步一离苦、一步一解脱,就是步步生莲者的神话来源了。
修行人珍惜生命的自我提醒
说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部分。佛陀常告诉弟子:在世上所有的生命形态中,人类最适合于修行。但人的生命难得,也很短暂,应好好珍爱、善加利用才对。“唯我独尊”当是修行人珍惜生命的自我提醒。
1997年,当我于佛传油画系列中构思“佛诞”时,曾多次描摹小佛陀七步生莲、手指天地等场景;最后,我除去传说中神奇部分,把画面推向十多年前,我初访蓝毘尼圣地的感动。
那时由于交通不便,位于尼泊尔南境的蓝毘尼少有游客。记得当时我在古迹池畔静坐,遥想两千五百多年前的摩耶夫人。
在整个佛传故事中,佛母摩耶夫人的身姿显得朦胧。据记载,她在生下悉达多之后,7日便过世了。她初为人母的欢欣多么短暂,而她的猝然去世,又带给悉达多——佛陀一生何等深远的影响。
摩耶这名字予我特别的感怀。在印度文字中“摩耶(Māyā)有“幻妄”之意。早在佛陀出世之前的吠陀、奥义书时代,印度人探讨生命无常变化本质,比认为“幻”为推动世界无常变化的大势能。
每个细节仿佛预告整体
于
是,佛传故事的每个细节,都仿佛预告了整体。试想,若无“如幻”佛母,则无“正觉者”佛陀的出世。针对生命的幻妄面貌,佛陀乃观照出其中的缘起性,经由对
无常、苦、无我的体认,揭示出中道修行的方法。确实,缘起如幻、渴爱如幻、生灭也如幻;然而,离此如幻缘起,亦无修行觉悟者可言……
就
连我谒访蓝毘尼圣地的记忆,也成了奇妙的“幻妄——摩耶”。我于是把佛诞画面构想成“走向蓝毘尼园的摩耶夫人”。我将古迹还原成当年郊野,而怀胎的摩耶夫
人正骑象由池畔走过。画面上密茂包围的林荫,我视之为孕育生命的子宫;而画面正中直下透照水池、泛起粼粼波影的日光,我用以象征生命走向世间的通道。
如是我遥想两千五百年前的那一日:象铃轻响,林中鸟雀鸣啭啁啾;摇晃中,象骑华盖下的摩耶夫人怀着何等幽秘的微笑,正想像那即将出世婴儿的容颜。梦想中的光明,也宛如穿透树林、照耀野生莲池的阳光一般温柔明净……不可思议的如幻缘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