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佛教之前,我曾经试着从自己原来的犹太信仰里去找出路。我找到一位教犹太教义的老师,我去听课后才明白,要找到入门要领,必须先学会流利的希伯来文,重要的祈祷文我可以背下来,可是口语方面却完全不通,更别提读经了。此外,生活方式必须改回正统犹太教的方式,也就是说,非常纯净的犹太生活。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第三点,只有男人才可以加入他们,这是更不可能的事。简单地说,我只能在一旁旁听,但不能参与他们所做的事。
我只好放弃这条路。不久后,却意外发现了一本很有趣的书,名叫《莲花里的犹太人》(The Jew in the Lotus)。这本书和一个在达兰萨拉(Dharamsala)举行的犹太会议有关。达兰萨拉是达赖喇嘛的流亡政府所在地,他邀请了一个由犹太拉比与各组织代表所组成的团体到那儿开会,讨论犹太人在二千年的流亡历史中,如何保存自己的宗教与定位。令我特别感动的,是关于这次与会者与数十位西方出家众的会面。他们都是在西藏佛教传统中出家的犹太人,目前在那儿生活与修行。这些比丘、比丘尼所发表的心得,和我的亲身经历很相像,他们也都曾试着深入自己的宗教,却找不到入门要领,最后才从佛教中找到出路。
出家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我在正式下决定之前,曾到泰国的一座寺院参加了一次3个月的结夏安居。那儿有一位很有名的法师名叫阿姜辛童(Tan Ajahn Singtong)。关于这次禅修,有3件事最让我印象深刻。第一,禅坐时坐在木头地板上,不用坐垫,两脚盘腿。这需要一点时间练习,我学了好久才学会。另外,令人特别感动的,是看到附近的居民每天不断送食物到寺院里,以表达他们对出家人及佛陀的敬仰。我也体验到女性出家人在泰国地位的低下,她们不称自己为出家人,而是“穿白衣的女士”,我不是特别喜欢这种称谓。
禅修的第二阶段是在另一个丛林寺院,由一位名叫阿姜马哈玻瓦(Tan Ajahn Mahabova)的法师所主持,据说他是一位开悟的人。两位法师——阿姜辛童与阿姜马哈玻瓦,都是非常好的老师,我非常感谢他们。
我在这两座佛寺的禅修,是一场很深刻的体验。我非常幸运,聆听每一场说法时都有很好的翻译。可是语言上的问题,还有女性出家众低下的地位,已经让我不敢在那儿出家了。我每天都看见比丘尼们整个早上都在为比丘煮饭,我已经为家人煮饭煮了30年,真不敢想像将来还要一直这样煮下去。
回到澳洲后,我对巴堪谛帕罗法师说:“我想要出家,可是不是在泰国。”我心里早已有了主意:斯里兰卡。
回溯出家的因缘
说到这儿,我要回溯一下自己出家的念头是如何兴起的。
那年,我55岁,已经“看过这个世界”。我有小孩,连孙子都有了,结过婚,有钱,有过一个农场,养过雪特兰小马。在美国的郊区住过,也住过配备著夹床与炉子的休旅车。我曾经是银行的秘书,也是我小孩的私人教师。
拥有过一切,体验过一切,这个世界还能给我什么呢?它不能给我内在的宁静与幸福,因为世上的一切都是无常。
出家对我来说是人生中的一个合理转变。我现在知道,是过去的生活将我一步步推往这个结果的。
我没有怀念舒适的生活,因为我学到:没有它也可以。那真是一段非常重要的学习过程,我学会放下一切外在事物,得到了许多内在的自由,我的生命提升到一个以心灵为优先的更高层次。
我飞到斯里兰卡,巴堪谛帕罗法师为我写了一封信给斯里兰卡有名的法师——向智法师(Ven. Nyanaponika),向智法师也是一位德籍犹太人,1935年就出家了。法师提供我两个名字让我选择,一个是“达玛谛纳 ”(Dhammadinna),另一个是“凯玛”(Khema),我立刻就选了后者,因为后者只有两个音节,对西方人来说比较容易记住。
后来我看了很多书之后才知道,“凯玛”在佛陀时代是一位比丘尼,被佛陀喻为“最有智慧的比丘尼”。
不懂名字背后的故事
她曾经是一位国王的王后,一位很漂亮的女人,非常以自己的容貌为荣。本来她并不喜欢佛法,因为佛陀总是说一些话来否认外在的美。有一天,她前去听佛陀说法。佛陀让她看见一个幻象,一个比她还更美丽的女人,他让这个女人的容貌慢慢变老,慢慢变丑,最后死去。
于是,凯玛王后明白了,光有美貌是不够的,于是她立刻出家,后来也获得了证悟。这是最有名的佛教故事之一,不过当我选这个名字时,完全不知道名字背后有这样的故事。
这就是我的名字“艾雅凯玛”的由来。
在我正式剃度前,有一位年长的比丘尼已经先为我落发。我看着手中的头发,心里想,一秒钟前,这还是“我的”头发,现在,这些头发跟丢在垃圾桶里的其他东西没有什么两样。我很清楚,自己心中没有任何遗憾与不舍。
典礼最后,一名西方比丘朝我走来,他说:“你现在和佛教的关系,就像是婚姻一样。”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觉得他对出家的形容很有意思。那一刻起,我明白自己出家的任务是什么,我要当一位很“专业”的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