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68年到2007年,马来西亚与美国相差了40年,才出现第一位同性恋牧师欧阳文风。他的出轨,冲击了国内的宗教界。
从19世纪末的“同性恋”、中国古代的“断袖”、“龙阳”、“余桃”、“分桃”之称,再到2006年台湾导演李安电影的“断背”之情,同性之间的情感微妙存在於以异性为主流的社会中。
纵使美国大都会社区教会(Metropolitan Community Churches)在美国人权运动先锋杜罗培礼牧师(Rev.Troy Perry)的推动下,早在1968年10月6日埋下酝酿的种子,不过同性恋课题对於美国及今时今日的马来西亚来说,仍是公开的禁忌。
走访数位同性恋者后才发现,社会规范压力让他们只能在半掩的柜子,安静窥探属于自己的花花世界。
走进同性恋的迷思
全球第一次同志游行始于1970年,美国纽约市及加州成为同志游行的滥觞之地。由红、橙、黄、绿、蓝和紫罗兰六色条文组成的彩虹旗,成为同志游行时不可或缺的标志。
在马来西亚,国内规模较大及活跃的关心社会边缘组织粉红三角基金会,今年恰逢欢庆成立10周年。
(左图:粉红三角基金会大门。)
该基金会设有六组织,其中同性男性计划(Homosexual Men, 简称MSM),及同性女性计划(Homosexual Women,,简称WOW),是两个与同性相关的计划。除此,这里也提供辅导热线及匿名检测爱滋病的验血服务,有时也走到户外分派免费的保险套及润滑剂,宣导安全性行为。从人权出发,粉红三角基金会尊重的是个人选择意念。
在过去10年的岁月里,粉红三角基金会提供了一个让有需要的人“随时可以走进来”的地方。(右图)
“这里提供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算是性工作者,进来这里都是安全的。可以放松自己、休息。”作为协助社会边缘人的角色,粉红三角基金会执行董事Janithaa以充满关怀的语调道出,“我们不是审判者,也不歧视对方。”
对于当前的环境与媒体的态度,Janithaa说,对於同性恋议题,现今媒体的态度是不完全不支持,不过她也呼吁,媒体应该要更频繁刊登这类新闻。“其实有很多其他的 NGO(非营利团体)谈这个议题,但媒体的报导很少。”
(左图:粉红三角基金会执行董事Janithaa(中)与伙伴们为社会边缘人服务。)
跳开社会人权思维,作为人类信仰的宗教对於同性恋另有看法。
即使大都会社区教会成立迄今已经40年,不过不是所有的基督教都认同杜罗培礼牧师所传达的教义。因为按照基督教新旧约圣经的教导,同性恋倾向须加以抗拒,同性恋行则须加以禁止。上帝肯定也爱同性恋者,但上帝不会爱“同志爱”。
佛教认为,同性恋者的心很不安,需要被这个社会肯定。所有被认为的歧视及宗教迫害,其实都来自个人内心的不安。
对于天主教来说,以自由主义与人权主义为其理论基础,只是为了使同性恋行为合理化。他们并不认同以社会学来取代神学的“同志神学”。
同性恋被反对的理由,依照美国联合辩护基金(Alliance Defense Fund)主席阿伦的说法,他认为同性恋运动是一个经过精心部署,甚至以“道德的文化改造”来形容这场运动。目前,同性恋运动已经成功的在社会上建立社团、透过组织寻求认同、把同性恋课题转变成为人权问题,及让社会接受同性恋的论点。
尽管反对浪潮不断,但是同性恋存在于当前社会,是不能否认的事实。“(此篇主题)”系列报导,与你共同探讨,马来西亚同性恋者在面对家人及传统婚姻时的挣扎情绪,让你瞭解他们在异性恋为主的职场人际关系,及社会对同性恋的迷思。当然也从宗教角度,详细解读为何大多数宗教不能接受同性恋行为。
(右图:浅绿与橙色环绕着粉红三角基金会的阶梯,予人温暖感受。)
家庭篇
故事的开始,是失恋泪水在客厅决堤所惹的祸。
回想起那场家庭风暴,26的Ruby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跟家人之间不能说的秘密。虽然他们的心理会有疑问,但是我们彼此都不会再提起这个话题。”
中学时期的Ruby跟一位常到自己家的女性朋友在一起。青涩岁月的失恋,内心深处隐藏的同志爱瞬间在传统的家庭爆发开来,“妈妈没有怪我,反而是怪对方。她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说这是很骯脏的事。”后来她无法忍受妈妈的说辞“是对方把我带坏”,双方吵吵停停一小时。原以为这场家庭风暴会在“后来就叫我去睡觉”情况下结束,不料这只是一个半途休息的喘息阶段。
“睡醒后,她准备了一盆水,里面放了柚子叶和菊花,叫我去洗澡,说可以把肮脏的东西洗掉。”在Ruby妈妈的眼中,同性恋是肮脏、不干净的东西。她想藉由华人传统去邪保平安的方式,解救女儿。
“半年之后,有次我在开车时,她又问我:你有没有交男朋友?我反驳她。她就说: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些肮脏的事情?”
千年流传下来的儒家传统家庭思想,缔造了传宗接代的观念。在保护传统习俗上,马来西亚华人做得较完整。含蓄的父母若面对子女是同性恋的事实,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粉红三角基金会MSM主席Raymond坦言,“这环境不是完全友善,略带偏见、保守,但可以忍受。只要对方(指同性恋)不是我的亲戚或儿子,就没问题,社会对同性恋议题还是很保留。”
(左图:宣导安全性行为,粉红三角基金会分派免费保险套及润滑剂。)
面对自身的心理障碍
以“华裔同性恋者在原生家庭的角色扮演”题材写成硕士论文的蔡汉焜就说,虽然他的研究结果显示大部分的受访者能调适身为儿子及同性恋的角色,但还是有好些同性恋者在面对自己心理障碍及儿子这个角色上产生角色冲突。
即便在24岁时就遇上迄今在一起已经21年的伴侣,身为儿子及同性恋者的Raymond也碰过与父母角力的阶段。还好过程的协商方式,还算温和。
“开始时他们以为我是可以改变的,所以不断进行劝说。特别是在农历新年时会暗示说,这是你最后一个红包了,来暗示我应该结婚。即使我的伴侣也一起来了,还是如此。”
他知道妈妈对他的一切是最了解的,“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只是不说。”父母的谅解程度随着时间慢慢累积,从“不再红包来暗示”到“可以接受我不想结婚”,最后到能够与他的伴侣一起度过周末,他说“他们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被问及是否会怕父母失望时,他连说了两次“当然、当然”。“因为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
“许多同性恋者为了减低家庭社会压力而选择结婚,不过这可能会导致婚姻或家庭问题”蔡汉焜及Raymond都有这样的看法。“有些人结婚了以为自己可以压抑,但是其实不能,”走过父母期待他“能结婚,给他们抱孙”的Raymond这么说。
(右图:每周三到周日晚上7时至9时,粉红三角基金会辅导热线为有需要的人服务。)
选择隐藏自己
因为逃不过“孝顺”二字同性恋者,只好默默地隐藏自己,GG就属这一类。她了解,如果跟父母坦白就会带来痛苦。夹在父母期待与做回真实的自己之间,她选择“在表面上会顺他们,私底下就做我喜欢的事。”被问及如果父母会不会逼婚?她说:“如果他们逼我去跟我不喜欢的男性结婚,我会不幸福,正常的父母应该不会希望孩子不幸福,”“对父母来讲,重要的是女儿开不开心。我有信心可以说服他们,我不要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不过她也承认,就算社会无法接受她也无所谓,但“家人骂我的话我会受不了”。显见家人对她的重要程度。
经历过妈妈大力反弹的情绪之后,如果现在被问及有没有男朋友,Ruby就会以“我要忙事业,很忙”来推托。她承认其实要与另一个人说清楚自己的性倾向,其实是很挣扎的。
至于已经和男朋友在一起14年的大潘,尽管妹妹已经知道他是同性恋的事实,不过仍没有向母亲坦白。“她都80岁了。”大潘在乎的,也许是不想给母亲的晚年带来极大的震撼。
周旋在个人性倾向与父母期待之间,这是家庭成员之间不能说的秘密。要冲破传统家庭的枷锁,选择自己的生活模式,同志朋友的挣扎确实不是外人所能轻易体会。
(左上图:粉红三角基金会的天花板布满各类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