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会是以佛教为说法、供佛、施僧、拜忏、为人追福(为死者超脱求解脱往生西方)而举行的一种宗教集会,在举行这种宗教集会时,伴随有一定的仪式,即所谓「佛事」。这些佛事往往在佛教寺院中举行,并成了化导民俗的木根纽带。水陆法会就是佛教在寺院中举行的规模最盛大、最隆重的法事。
水陆法会的全称是「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也称「水陆道场」、「水陆大会」、「水陆会」、「水陆斋」、「水陆斋仪」、「悲济会」等。所谓水陆,就是由于此会以供饮食为主,为超度一切水陆亡魂而设,故名。又有一说,说是所供饮食,供仙人等高级人物最后致于流水,给鬼魂的则抛撒于陆地,故名。
中国佛教最早时的水陆道场相传为南朝梁武帝为其亡妃郗氏而设。据载,梁武帝亡妃郗氏因妒忌成性,气量狭小,死后化为蟒蛇。武帝一日在梦中得到神僧启示,后在宝志劝说下,披阅大藏,历经三年之久,创立水陆仪文,并在天监四年(五○五)在金山寺依照仪文修建水陆法会(见《佛祖统纪》卷三十三)。但此说经考证,被认为是后人的比附。北周和隋代都没有举行此仪。唐咸亨年间(六七○ ── 六七三),相传法海寺神英禅师得异人指点,从大觉寺义济处得到了梁武帝的水陆仪文,因而常设此斋,于是水陆法会流行起来。
到北宋时期,水陆法会开始逐步定形。宋熙宁中(一○六八 ── 一○七七),杨锷依照梁武帝水陆旧仪,撰成《水陆仪》三卷(今佚),对水陆法会的流行起了明显的推动作用,水陆法会迅速在全国得到普及,特别成为战争后朝野经常举行的一种超度亡魂的法会。著名文人苏轼就曾为其亡妻王氏设水陆道场,并撰《水陆法赞》十六篇,史称「眉山水陆」。南宋史浩曾施田百亩给月波山修建水陆大斋,并亲撰《仪文》四卷,史称「北水陆」。南宋末年,志磬又撰成《新仪》六卷,并绘像二十六幅,史称「南水陆」。明末宏以「北水陆」仪文为为底本,取志磬所撰「 南水陆」仪文重加订正,撰成《水陆修斋仪轨》六卷。清代咫观撰《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普利道场性相通论》九卷、《法界圣凡水陆大斋法轮宝忏》十卷。后者与清代仪润所撰《水陆大斋会仪轨会本》,成为现行水陆法会的仪本,人们多依此而行事。
水陆法事一般以七日为期,在这七日中要举行各种仪式,其主要内容可分为铺设坛场和正式法会。
水陆法会分为内坛和外坛,内坛是法会的主要场所,一般设在殿和法堂。内坛设有主坛、正表、副表各一人,悬挂毗卢、释迦、弥陀三像,陈设香花灯烛等供品。外坛分为大坛(「梁皇坛」)、诸经坛、法华坛、净土坛、华严坛、瑜伽坛、六大坛场,有的水陆法会不设瑜珈坛而以药师坛取而代之。外坛是念经的坛场,在整个法会上不起重要作用,只不过是烘托气氛而已,因此,外坛多设在配殿和其化临时场所。但外坛各个坛场的摆设却十分严格,不可马虎了事,随意为之。
大坛(梁皇坛)
一般为方形或圆形,坛的上方悬挂有主尊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弥勒佛像三铺,在这三铺佛像的两侧,还挂有护法四大天王(持国天王、增长天王、广目天王、多闻天王)像。主像的后面,旁挂十殿阎王及判官像,有时只挂八殿,左右各四像,取四平八稳,便于配对而为之。佛坛前设置读经用的经台,安放五供和香、水、果、菜等供品。整个大坛安排二十四位僧众,专门礼拜诵读《梁皇宝忏》。
诸经坛
坛形亦为方形或圆形,坛的上方挂有主尊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弥勒佛三尊佛画像,画像两侧挂有护法神像。整个坛场设有四个经台,用七位僧人,讽诵诸经,并供奉观音菩萨立姿塑像。
法华坛
坛形为圆形或方形。坛的后上方悬挂有以观音菩萨为中心的诸大觉位菩萨像,用七位僧人,礼诵《妙法莲花经》,
并供奉千手观音立姿塑像。
净土坛
坛为圆形或方形。悬挂有极乐净土图,供阿弥陀佛立姿像。在坛两侧的墙上或专门张挂的帷幕上面,贴有许多
「莲位牌」,即俗称的「生莲条」,其书写格式为:
在生莲之位上填写的是死亡者的名字,但不可直写死者之名,须用名讳,如「先考□□公」,「先妣□门□太夫人」。有时施主因为太穷,只能供一份「行莲条」时,就总的填上「□家历代祖先」的字样。「阳世」之下,就直接填上施主的姓名。此坛僧人亦为七位,专门称念阿弥陀佛名号。
华严坛
坛为圆形或方形。坛内悬挂毗卢遮那佛像,两侧悬挂文殊、普贤二位菩萨像。此坛安排僧人二位,静阅《大方广佛
华严经》,并供奉内藏《华严经》的经函。
瑜伽坛
又名施食坛,坛为圆形或方形。坛内悬挂大日如来像等,此坛仅为夜间施放焰口之用,人员由各坛临时调配,没
有固定数目,一切视法事需要,随时调配。
除此六坛外。还有所谓的监坛,坛形亦方形或圆形,此坛只配备一名僧人,由此人指挥内外坛一切事宜,现场调度、指挥。起「都管」之用,但属于外坛人员。
以上六坛人员共计四十八人。
如果不设瑜伽坛而用「药师坛」代之者,要设置六个经台,僧人要诵读《药师经》,并像净土坛之「莲位牌」一样,贴有许多红纸条,这些纸条上写有「佛光普照□□□□长生禄位」字样,中间填上施主愿为之祈求长生消灾的人名,但一般不再另行书写花钱的施主姓名。这就是俗称的「消灾条」,其目的是祈求长生,消灾得福。在这些消灾条之前,要点上三十九盏油灯,以供引路之用。这种作法,大多在南方寺院中常见。
上述布置一般要花两三天时间,如果将筹划开水陆会以及安排各坛负责人与临时杂务等时间计算在内,则费时更长。
将道场铺设好以后,就张榜公布于某月某日在某地举行水陆法会,并向一些僧俗发出邀请柬,并张贴特别通告,如经费紧张,不安排俗众斋饭之类。
一切准备就诸后,即正式进行法会。按常规的七日为期的话,在第一天三更之时,对外进行「洒净」,诵唱洒净真言,并用法水遍洒坛场,这样,外坛就成为「净土」了。四更时内坛时结果,诵经咒,施法力,使内坛与外界尘俗相隔绝,以保道场法会开始时不受外界干扰。五更时「遣使」,即派遣「鬼使神差」到坛场听用,然后向「鬼使神差」们「发符」,让他们将邀请符上诸佛、菩萨、天神(包括道教的所有神仙),下送六道鬼魂,请他们都来赴会。这时在大殿的左前方悬挂有一长形旗帜(即佛教所说的「幡」),旗上写着「修建法界凡圣水陆普度大斋胜会公德宝幡」以此作为大会的标志。
第二天四更请上堂。上堂就是能施法力超度众生的诸佛、菩萨、罗汉、明王、诸天、天龙八部、道教神仙等。恭请的方法是,在一片念诵声中,恭恭敬敬地把绘有这些人物形象的一批水陆画轴悬挂起来,上香供奉。五更「奉浴」,安排浴盆香水(多为象徵性的,以小型澡盆内盛带香味的清水),奉请前来的各位神仙菩萨上堂淋浴。尽管浴盆香水多为象徵性,但有着严格规定,如浴盆内要放置十条白毛巾,盆外放十条青毛巾,毛巾长约尺余,浴盆径大数寸。在「奉浴」时,要有一人领路,一人拿灯,一人拿旗,接着是表白、衣架、主法等等。
第三天四更供上堂。即恭请上堂的各位神仙菩萨正式临坛开会。具体操作办法是:先在画轴下安放每个神仙菩萨的名号牌位,轴下安放供桌,桌上准备好临坛开会时所用的灯烛、香花、时果、佳肴、点心等。正中间最大的供桌上悬挂着毗卢遮那佛、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的图像,前者居中,后两者分别居于左右。在正中的供桌前设置四个法台。台上备有磬、钹、铃等法器及经典,以供四位主持人主法、正表、副表、斋主施法与供佛之用。这四位主持人的身分,用今天的话来说,主法相当于大会主席,主表相当于大会秘书长,副表相当于大会副秘书长,而斋主就是出钱操办这次法会的代表人物,由于法会经常由多人集资,因而其代表人物往往从集资者中推举出来,或由集资人商议外请高级人士或僧人充任。供完上堂后,五更「请赫」,即请求神、佛、菩萨大发慈悲批准这次「超荐」,让所列门道轮回之众生,得以脱离地狱诸苦难,超升天国。请赫时,撰有请赫文,气氛相当庄严肃穆。请赫完毕,稍事休息,午饭时大斋群僧。碰巧的话,外来云游僧人这时也能得到一份斋饭。
第四天三更,请下堂,即把居住在地面水中的神灵(如河海龙神冥官及其眷属)和待超荐的六道众生请来。具体办法也是用挂画的方式表示,按规定,上堂画轴用黄绫镶边装裱,下堂画轴用红绫镶边装裱,并有正表,助表所念请文,如正是云:
| 一心奉请,一真法界。映现十方,重重无尽。三世一切诸凡夫天,若空若色,云居地居,日月星宫,四王所统。天将天官,天童天女,各及眷属,惟愿不违本性,现人天身,此日今日,来趋法会。 | |
助表云:
| 一心奉请,一真法界。映现十方,重重无尽。三世一切,诸凡夫仙,天仙法仙,地仙水仙,人仙鬼仙,仙师仙徒,仙童仙女,各及眷属。惟愿不违本性,现人天身,此日今时,来趋法会。 | |
正表又云:
| 一心奉请,一真法界。映现十方,重重无尽。三世一切。住凡夫地,龙部乐部,夜叉罗刹,鸠盘荼部,金翅鸟部蟒部若神。若主若臣,若男若女,上极天宫,下穷地际,神通诸论,各及眷属。惟愿不违本性,现人天身,此日今时,来趋法会。 | |
助表又云:
| 一心奉请,一真法界。映现十方,重重无尽。三世一切。金银铜铁,诸转轮王。轮宝女宝,马宝象宝,将军主藏,如意宝珠,侍从诸论,各及眷属。惟愿不违本性,现人天身,此日今时,来趋法会。 | |
正表最后云:
| 一心奉请,一真法界。映现十方,美恶声容,高低心量,中边住处,圆缺诸根,重重无尽。三世一切,主臣文武,男女老幼,或修或否,或正或邪。诸凡夫人,各及眷属。惟愿不违本性,现人天身,此日今时,来趋法会。 | |
等等。
四更奉浴,仪式如昨。五更说戒;即向人们说明此会遵守的戒条,并指导人们皈依。当说戒时,法师都要鸣尺,以引起众人注意。如法师云:
| 佛言:佛子,若自杀,教人杀,方便杀,赞叹杀,见作随喜,乃到吮杀。杀因,杀缘,杀法,杀业,乃至一切有命者,不得故杀。是菩萨应起常住慈悲心,孝顺心,方便救护一切众生,而反自恣心快意杀生者,是菩萨罗夷 罪。 | |
第五天四更,僧众合诵《信心铭》,即:
| 至道无难 唯嫌拣择 但莫憎爱 洞然明白。 毫嫠有差 天地悬隔 欲得现前 莫存顺逆。 违顺相争 是为心病 不识玄旨 徒劳念静。 圆同太虚 无欠无余 良由取舍 所以不如。 莫逐有缘 勿住空忽 一种平怀 泯然自尽。 止动归止 上更弥勒 惟滞两边 宁知一种。 一种不通 两处失功 遣有没有 从空背空。 多言多虑 转不相应 绝言绝虑 无处不通。 归根得旨 随照失宗 须臾返照 胜却前空。 前空转变 皆由妄见 不用求真 惟须怠见。 二见不住 慎勿追寻 纵有是非 纷然夫心。 二由一有 一亦莫守 一心不生 万法无咎。 无咎无法 不生不心 能随境灭 境逐能沈。 ………… | |
五更供下堂,午时斋僧。
第六天四更,主法亲祝下堂。午前放生,其规则一般依据《放生仪轨》所定。
第七天五更,普供上下堂,午时斋僧,未时迎上下堂到外坛,申时「送圣」,即将应烧送的文告符牒全部焚烧,请来的下上堂诸位以礼送行。
至此整个法会宣告结束。
在这七天中,每天晚上要放一台焰口,焰口一般设在瑜伽坛,其施放仪式大多遵循《瑜伽焰口施食要集》之规定。到第六天夜晚,施放「五方焰口」,即针对东西南北四方各地下幽冥的焰口,这是整个法会中最大的一台焰口,内坛水陆法及诸坛僧众均参加,为水陆法会仪式的高潮。这台焰口之所以称为「五方焰口」,是因为上方神佛是批准超荐众生的,所以不需要对上方放焰口,将东、西、南、北、下五方总括起来,就成一台全方位总体无所不包的焰口。
在法会内外坛中悬挂的画像,称作「水陆画」,这是专供佛教水陆法会时悬挂的组画,为人物画范畴。所画的内容,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佛教系统的神佛,包括诸佛菩萨、诸天、明王、罗汉、护法神等;第二类为道教和中国民间信仰中的本地神,包括三清、十二真君、五岳、二十八宿、列曜、六丁六甲、八仙等;第三类为混合佛、道及民间信仰的鬼神,包括龙王、阎王、饿鬼、畜生、一切亡过入六道轮回的鬼魂等。
水陆画起源于何时,目前无定说,但至少不晚于唐代,据圆仁所记唐代竹林寺斋礼佛式,就在道场中悬挂了七十二位佛、菩萨的画像。随着水陆法会的兴盛,水陆画也不断发展壮大。宋代苏轼在四川眉山为亡妻王氏设水陆道场时,就悬挂了十六组水陆画,上八位为:一切常住佛陀耶众、达摩耶众、僧伽耶众、大菩萨众、辟支迦众、大阿罗汉众、五通神仙众、护法龙神众、这些都是佛国世界的诸佛、菩萨和护法神。下八位为:一切官寮吏从众、天众、阿修罗众、人众、地狱众、饿鬼众、畜生众、六道外诸众,这些都是世俗世界的六道诸众。可以看到,举凡佛道鬼神人畜,不论上界、下界,亦不管天堂还地狱,都包罗在内( 见《东坡后集》卷十九《水陆法像赞》)坛。据《东坡后集》记载,当时蜀地所悬画像,都是这种格局,没有改变。
宋代以后,水陆画围绕上述内容有所增加,到明清之际基本定型,一堂总数达一百二十幅以上。典型的如山西省右玉县宝宁寺明代水陆画一堂,总共有一百三十九幅。北京图书馆所藏的《水陆道场神鬼图像》残本按其编号统计,共有一百五十幅。
在水陆法会上悬挂某一画像,就是用它代表要召请的某位或某类仙鬼神佛,然后通过一系列召请仪式,使被请的仙鬼神佛光降法会,接受施舍和供养。法会后再恭送,送毕,将画像取下卷好,收藏起来,以为下次再用。这类画平时不能挂,也不能拆开单挂。
水陆法会是一种大型的佛教法事。它时间长,少则七天,多则四十九天,至少也得三天才能完成,整个筹备工作相当费财耗神;同时规模庞大,法事齐备,因此一般俗众根本无力个人承担,最多只能施舍一些钱物而得以在净土坛或药师坛写上一纸生莲条或消灾条,希望依靠法会所做功德感动诸佛、菩萨超度死者,延佑生灵。这与参与法会的施主们的良苦用心实难完全相符,加上盂兰盆会一定要在七月十五日,而水陆法会又没有一定的时间限制,死者却无日不有,民间迫切需要死者初死之时,举行一系列仪式,使亡者顺利通过十殿阎王的审判,超生天界,免下地狱。因此佛教晚期综合盂兰盆会、焰口施食及水陆法会的某些仪轨,予以简化,创造了一系列小型、灵活的道场。如钱行道场就是最典型的为亡者送终的小型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