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暮鼓晨钟谈起
长久以来,“暮鼓晨钟”这句谚语,已成为中国人对佛教寺院和文化的共通指谕,它呈现了人们对佛教寺院的概念—一个显明且持续对某些特定乐器实践的地方。事实上,鼓和钟是中国佛教寺院的法器,于每日早晨及晚间敲击,但在此两段时间是以相反的次序出现。鼓和钟的使用是中国佛教传统的标记,特别是它们的功能在于划分寺院日常行事的时间与空间,钟与鼓的敲奏关系于寺院最重要的日常机能—早课和晚课,“暮鼓晨钟”因此关连著法器呈现的时机与次序。大钟领著鼓,于清晨划破长夜,警醒睡眠;而在夜晚,钟尾随于鼓以去昏沉。钟的敲击总是联系著鼓,于大清晨传递讯息给寺院僧伽到大殿,从事他们一天的第一个群体活动—早课。而于暮时,在晚课结束之后,大鼓鸣颂了语意模式,涵示著这一天已没有僧伽的共通活动。
对在家众而言,对暮鼓晨钟的印象,构成了他们对于中国佛教寺院僧团的特殊生活的概念。然而对于伽蓝,早晚课诵却在日常生活中构成了具体的功能,以规律僧团和其与社会的关系。作为一个僧众,参与早晚课是其基本前提,对于一个佛教寺院,早晚课清楚说明了其传统与对宗教的认同,没有一个佛寺宣称奉行中国佛教,而不实践早晚课的。
虽然佛教在中国的传入与开展,由于方法和诠释的差异而演化了不同宗派,但是早晚课的实践已在所有中国佛寺中,发展成共同的制度。当今通用的佛教课诵本已历时数朝,现在更是全世界华人中国佛寺所共通延用的基本仪轨。然而,对早晚课实行的整齐一贯,似乎无法从中国历史与地域上,相当异质与不连贯的文化和政治现实去阐释。
我从一九八九年在台湾和中国大陆诸多佛寺(包括香光寺、佛光山、四大丛林和中国第一律宗之宝华山)的田野调查和学习,所建构的理论以为:中国佛寺对早晚课的一致与持续性,是对僧团制度的实践,及此仪轨本身所具有体现大乘佛法的精神特质。尤有进者,此仪轨创造了一套仪式对话和管理模式的实行,遂使此一宗教修持形成了佛寺的特殊文化。当然这样一个卓越的文化认同与实践,是不能从其他的社会现象抽离而单独分析的。
中国佛教早晚课实践,为一特定的历史连续性,存有特别的语言结构形式及意涵模式,早晚课需要符合佛教教义并产生此传统的群体概念。从中,意义和认同于实践中进而形成,这实践是传递于社会关系和技术关系上,而且受历史和地方环境的影响。应强调的是,早晚课的构成,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仪式实践,它有其共时和历时的可变性。特别是此仪轨的音乐内涵,揭示了中国佛教和中国僧团制度的理论与实践要义,尤其与通常固定的仪文与仪式结构相较,音乐更能突显其宗教修持在时空上的变化,而呈现中国佛教教义与中国佛教社会功能的时代性与地域性。
我所收集的田野资料,确实也介绍了早晚课在地方实践上的相同与相异的议题。由于中国的辽阔面积、高度差异的文化,与其社会和机制结构的剧烈转变,其相异性是容易理解的。然而中国佛教早晚课之所以成为佛教传统的主要认同,是在于它实践的统整与持续。不同地域、方言、富裕程度和音乐传统,影响各佛寺对此仪轨的实践。但是,与中国佛教其他仪轨(如各种忏法及水陆法会等)及许多在中国社会中的其他文化实践比较,早晚课实行的地方差异算是相当的小。在今天,我们可以轻易地辨认出这个仪轨,不论它是呈现在台北、嘉义、北京、扬州、香港、新加坡,或是北美洲。
为何中国佛教早晚课可以持续地维系,甚至在重大社会与政治断裂、混乱的情况下,仍保持其统整与精髓?我将从仪式学与文化学的观点,提出两个相互连系的论点来解释这样的情形,即律仪规范和管理模式的实行。虽然在某一程度里它们在理论上有重叠之处,但前者强调仪轨内容设计作为构成与再塑宗教意向的关系,而后者处理这个设计内容为一社会经营的领域,文化的特殊性也因此产生。
佛教僧团的生活语境中,律仪与规范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对人身体、智识及精神的陶养。佛教早晚课诵是结合音乐、文学及仪式的一个仪轨,在日常的寺院生活中有其卓越地位,因其体现佛教僧团修行的理想,同样重要的是,这是一个融合个人和群众进入该文化体系的方法。早晚课是佛教文化建构的要点,信仰、思惟、习性和象征符号由此产生。藉由参与、呈现这个仪轨,寺院僧众学习合宜的形式,作为自我律仪的发展。
早晚课是一个为开发、锻炼寺院修行者心意和智慧的精细设计,此仪式本身提供了理想的环境和方法,以助修行者止息或控制极度奔驰的心,达到一个宁静、禅思的境界。在清晨,当一系列的法器(板、钟、鼓)响起,划破长夜的寂静,僧团开始了一天的第一个例行程序—做早课,于心意恬静、五欲未萌之前,净化并提升心念;于暮时,总摄众德而归趣净土,亦即成佛、度众生。早晚课透过如此程序,辅助寺院僧伽性灵的护养—首先建立善业,而运归德养于至上的宗教目标。
早晚课仪文的选取与结构,有其特定的时间要素、仪式逻辑和宗教功能,然而此仪轨并非在操作“感觉的结构”,其开发的仪式对话中,使得个人与群体建立新的认同与社会关系。早晚课并非是一个社会控制的工具,或传统再现的模式,它是一对话形式的历程,于其中“自我(Self)建设(或失败于建设)自我本身于一个律仪规范的方式”(Asad 1993:144)。
探讨早晚课和社会的关系,或是一个较宽广的、已建立和维持寺院生活的佛教组织系统,我们必须了解早晚课的功能,与其于建构寺院文化中所扮演的角色。早晚课为寺院团体最重要的机能,其塑造了独特的寺院生活和信仰系统,并且同时于社会运转寺院秩序与多样开创性的相互连系。我采用Tony Bennett 的修正的文化处理(Revisionist treatment of culture) 概念 (1),认为寺院(一个宗教和社会机制)已塑建其特殊文化形式,且改变修行者心理、精神和行为属性。
这些并非仅是意识上的转化,而是每一种维系持续和变化的实践,都需要政策、理论与善巧的技术来运作,以成就其宗教、社会和政治目的。如此,早晚课的音乐实现,不仅具有展现佛教传统权威的象征性功能,更旨于透过管理运用仪式与教义内涵来转化人性,同时为此传统植入并开展一个理想的论述环境。以下,我将从理论、仪式技巧及社会关系,简要申论寺院运用早晚课之音乐实践。
寺院运用早晚课之音乐实践
[音乐理论]
早晚课的音乐概念和实行,深刻地受到佛教论述中的玄妙哲学及群体养成的现实考量所影响。举例而言,僧伽的梵呗运用了独特的哲学和技巧,以对应佛法,尤其是关于现象界无常的基本要义,如佛教徒们被教导去认知外在现象及人们自己身体和心意(即色、受、想、行、识),其不断转变的本质。佛寺的音乐实践不仅颂扬及强化了其宗教表达,更为僧伽提供了一个修习佛陀教示的方法。佛教梵呗被视为导入禅定的前方便,为一种认知和体验真理—现象存在之无常性—的法门。
在许多音乐传统中,声音和乐器在概念上呈现或连系著音乐的再现,然而,声音可能呈现于结构和历程上异于音乐的实质。再者,若仔细探索佛教思想,会发现其倾向于将音乐的本质视为一个心智建构的产物。在佛教中,我们所认为的“我”是五蕴不断的作用与结合,五蕴是指色、受、想、行、识,其运作含涉了特殊的机能感官(眼、耳、鼻、舌、身、意)及与外在世界相对应的对象(可见物像、音声、气味、尝味、可触物质、思想和念头)的连系与互动。
在此,我们要了解佛教认为心是一个感官或机能,所以可以控制和开发,正如眼或耳一般,具有肉体的感官机能,如耳,我们仅是经验了音声的世界,而不具有对这些音声的念头与想法。换句话说,没有心意的机能,这知觉的世界就不完整,相同地,思想与念头也依存和受限于物体的经验中。
在佛教五蕴中,将音声归类为色法,即外在世界中的对象可对应于听觉机能,于音声的受、想、行、识,则是经由物质与心智机能和外在可听对象的接触后产生。由于五蕴在不止的动流中生灭,因而人对音声这个色法的摄受、认知、意识和行动,便也不停地更变。所以,音乐是音声活动在一时间内的聚合或形式,实为一心智建构,人们往往在音乐不停的动流里,寻求、攫住一个定点。然而,没有一个“音乐”居于那“音乐”动流之后,它本身即是一个动流,移出此动流,便无一物叫“音乐”存在。
那么,中国佛教徒如何运用音乐而不违背他们对音乐的认知呢?或者,中国佛教僧伽的音乐实践,如何能提升一个去除中心的、于认知上不具恒常主观性的理想境界?笔者认为中国佛教寺院传统的音乐实践,呈现一个特殊的佛教哲理,提供一系统性的进程,以处理现象世界和联系较抽象的佛学教义,并同时关照著宗教实践的直接需求。
中国佛寺的早晚课诵便是一个实例。早晚课诵包括三部分,即正文、回向和祝祷护神。佛教经文的讽颂是正文部分,在早晚课讽诵经咒时,僧伽运用了自由梵唱的技巧,即既无使用已创作或先前存在的曲调,也没有标准的旋律模式。寺院修行者被鼓励念诵自己的韵,以自己的方式表现。在自由念诵时,念诵者将心专注观照于音声的生灭,不是旋律的进行,他们实行声音,换句话说,已解放于“音乐”的概念束缚。
中国佛教梵呗强调音声的境界过于旋律的塑形,因声音反应了修行者的身心状况,因此在梵呗中,念诵者有著相当大的空间,以呈现他们的内明与自我观照。早晚课中的自由念诵,在理论上和技术上具有不可忽视的意涵,提供了一条途径让僧伽去发现,在存在的现象中,事物彼此之间都是相互依存,连系于一个结构的历程中。从区别性的、现象表面的存在转出,梵呗者了解了现象的真实性质。
中国佛教寺院传统的音乐和哲学概念,影响了其音乐形式和实践。于此传统,我们见证了佛教的哲学意向,对立于恒常不变的观点与实物,以及音乐效益于念诵固定经文时,能促进、允有自发性的产生。中国佛教早晚课明示了此音乐的应用,唱诵梵呗时,宗教思惟和社会实质被传导、超越到另一个意识境界,其中音乐的概念和经验不断地更变。大乘佛教中音声和音乐的哲学,决定了中国佛教僧团对音乐素材的组织,与音乐结构和审美的创发。因此,从发展音乐概念和风格,到学习和传承的根本,中国佛寺已塑立了原则和方法,来界定其音乐戒律、意义和认同。于是僧团的群体意识得以建立,而经由内明的开发,到达宗教修行的门径也由此产生。
[仪式技术]
佛教倾向于认为音乐的本质是一种特殊的心智建构,即通过我们身体和智能的感官与外在可听物质的接触产生。佛教主张消解自我,以见事物的本来面目。声音是感官元素,指喻为“尘”,因众生常为其迷惑,而对错误认知建构的对象产生执著及真实常住的假相。
另外,虽然“音乐”在寺院传统的合法性仍有疑难,它却是仪式建构的首要元素,并有助于建立寺院修行者的丛林精神及在家居士的宗教情操。在仪式过程中,音乐运作为转化个人及群体经验的媒介,为验证佛教教义于实质体验中的方法,及于团体中共同信仰的产生和投入的契机方式。
音乐有其特殊的摄众力量,因其具有直接与穿透的显著特质。当音乐产生,它同时说明、唤起和激发经验的特质,尤其是经由其特有的音声属性与其体现的意义。仪式音乐及其关连的象征意涵,超越了平凡与常例,而为参与者创立了一个特殊的时间与空间。因其引导人们经验当下的真实,对自我的定位透过音乐塑造及再塑造,进而构成了个人的认同。
没有例外地,佛教徒藉由音乐来培养宗教情操,带出对仪文及宗教赞赏的深层情感,除了念诵经文(其多使用自由念唱),早晚课也包含赞、偈,以宣明佛教要义。这些创作的歌曲素材,大部分来自中国的曲牌及旋律牌,这些原来流行于民间的曲调,不但为佛教赞、偈提供了音乐架构,也使人们能因此熟习于仪轨。
音乐可统合仪式的段落,使其被概念化和记忆成一联合的整体,因音乐为时间中开展的声音结构,可运载多种行动于一限定的架构中,任何一发声乐器也有此仪式功能,作为标记仪式进程与行动的工具。在早晚课的仪式中,寺院法器所扮演结构时空的功能特别显著,它们指示、引导了所有的动作、姿势和仪式段落。在此仪式进行中,人声并非主导,更加意味深长的是在早晚课时,法器扮演了一个特别的角色以宣说法义。在仪式的前序、中段和行动中,法器以不同模式的声响来传达佛教义理,其声响也填满仪式的空间和有效地强化宗教教义。
再举一例,当早晚课开始时,僧伽安静地进入大殿,预备作日课。在开始念诵经文前,大众对佛陀的圣像问讯、礼拜。礼佛的过程由法器引导,通常为引磬和钟鼓。当礼佛三拜时,引磬由钟鼓伴奏著,敲著一个语言模式 000 . 0 00000ooo…,(2) 意指“若人欲了知 三世一切佛佛佛佛……”。引磬、钟鼓和木鱼重覆地将这个模式连续带出,每一种法器宣说这句经文三次。此时,佛寺法器不仅带领著僧团的行动,同时也强调一个出自︽华严经︾的佛教重要概念:“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为心造”。这提醒了中国佛教徒,即使在礼佛或敲击法器时,尚应记住,所有一切法仍是为心所造。
早晚课除了彰显根本的大乘佛法,也包含多种的宗教实践,如念诵经、咒,以唤起佛陀的教诲,或以护卫伽蓝,如回向、发愿、归依佛法僧三宝等,于仪式中,每一部经,每一首咒、偈、赞和每一个姿势,都于寺院生活中具有特殊的功能和意义。
佛教音乐是功能性的,并且通常由群体的参与得以圆满。严格说来,佛教梵呗是大众融合与相互应照的实践。寺院僧众受教导于唱梵呗时相互调和,唱梵呗者不仅念住于自己的唱诵,更须敏感于大众梵呗的状况。这点在早晚课诵时特别强调,僧伽透过梵呗体验与认知自己心念及身体的状况,同时也能在大众中了解别人的情况。于唱梵呗时,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足之处而相互调节。
因此佛教梵呗不但增进修行者本身精神层次的提升,也能促使僧伽沟通彼此内明的开发。早晚课梵呗是一重要的历程,僧伽于其中学习、实行和净化其宗教修行与群体融合。
[社会关系之经营]
任何形式的机制,经历了不同时代与空间的发展,必然遭遇适应、排拒和社会转型等问题。作为一社会与宗教机制,佛教僧伽和寺院具备一套长久性的理念,这些理念是关于如何成就其宗教目标,而这些目标是一般佛教信徒所认可的。根据这些理念,寺院生活、训练、组织和立法随之建立。而且,寺院也是僧伽和一般信众教义开发与循环的连结点。因此,关于如何在一般人的生活中,引介佛教文化与如何调和佛教的政治环境,深切关系到佛教的常住和发展。针对这个议题,我要强调学习佛教音乐的重要性,除了展现音乐于寺院之宗教实践的重要功能外,也因其能显示丰富的讯息,也就是在仪式与音乐的行动中,具体呈现佛教教义和寺院的社会关系。
仪轨和音乐使人们的认同和世界观有效地(再)塑造和(再)建立,传统的限围性和不限围性,因而可运作为宗教阶层感的确立和指示。进行早晚课时,每一位参与者有其适当的位置,显示了个人的宗教和社会职份与角色;仪轨与音乐实践,也呈显了僧伽的社会政治环境。虽然传统上认为僧伽是置身于世俗事物之外的一群,但身为大社会的一份子,僧伽常深受社会、文化和政治情况的影响。早晚课的仪式内容,除了显示寺院团体的哲理与美学外,也包含了对在家人的宗教情感和日常生活问题的关照。
作为中国佛教的核心仪轨,早晚课养成中国佛教徒的宗教概念与情感,其运作在寺院之内,也在寺院之外,尽管早晚课诵的主要参与对象是僧伽,此仪轨对社会深刻地代表了当前佛教的完整秩序。僧伽/大众关系和仪轨的内化/外化安排,在早课中也透露了一些讯息,我认为早课的二个平行仪轨(平常日与初一、十五日),蕴含了不同的宗教功能和目的。明白地说,一个是寺院内部僧伽日常修习的功课,另一个是延伸关注的领域到寺院外的社会与大众,甚至于国家。农历的初一、十五日,传统上是在家众常拜访佛寺的时间,早课内容因此也有了变易,纳入了一些明显和在家众有关的仪文,例如加入了疏文的宣演,涉及人们日常生活的事物与问题:他们的健康、长寿、生活的安宁与福利等。这部早课仪文扩充了对寺院内在功能 (3) 的关注到社会和国家,这些从文疏、赞、偈中皆可看到。
对中国佛教徒而言,寺院社会关系的经营是个重要的议题。生处于一非佛教国家,中国佛教徒和其他中国人有两个根本的社会差异:第一,他们不同于非佛教徒的信仰系统、世界观和社会目标。第二,他们不同于霸权或统治者其权力系统的社会组织和政治利益,甚至寺院僧团的组织和发展,因此可能受到较大的挑战和牵制。
在非佛教国家,佛教音乐常是结合地方和佛教(源于印度)音乐特性的乐种。以中国佛教梵呗为例,仪轨结构、仪文形式、经、咒和某些偈文、念唱技巧和形式、咒的梵音念诵,都呈现印度和早期佛教文化的特色,反应此宗教于印度半岛的根源。另一方面,赞、偈、曲牌、旋律牌和某些仪式程序,明显是属于中国的,显示佛教对地方需要和既有文化的采用与适应。
但也有一些重要的属性是难以判定其起源的,例如自由唱诵梵呗的技巧,至少在印度吠陀时期已存在、实行了。但中文是一个和梵文(或其他印度语言)截然不同的语言,无法完全采用印度的念诵技巧。再者,中国佛教徒需要顾及地方的念诵形式及佛教哲学,中国佛教法器也不同于佛教的发源地印度和许多其他的佛教传统。然而,这些乐器在中国音乐文化中又十分独特,这再一次反应了梵呗对当地文化形式的融合与修正,及适应于一个移入宗教其哲学上的必要。
音乐和仪轨实为中国佛教僧团一个丰富的创造动力,引介了活跃的互动于文化的多元论谈中:以结合主要文化、以议谈佛寺的社会次序、以建构僧伽的社会认同,及以组织和教化特有的意涵和价值观,为此传统的理想论述。由于其抽象的本质和非固定经验性,音乐于是提供了僧伽一个主要途径,作为新与旧、中央与边陲的媒介。根基于印度佛学和实践,佛教的移植中土,已大量吸取中国地方音乐文化的养分。此一过程实为一政治与宗教宣传的运转,并结合哲学的基础,可适应于不同时空的宗教需求。
【注释】
(1) Bennett 基本上将文化视为一社会管理的领域,他相信文化的独有性是“较少取决于实践的特殊性,而是在于管理工作与规划的特殊性,从中这些实践进而被铭刻出来。”(Bennett 1993:70)。
(2)“0”、“o”、“?”分别指强、中强和弱音。
(3) 于此,“内在”意旨此功能为寺院修行者的目标。这些人进入此宗教机制(寺院),而一系列常住的理念、训练、组织和立法因而产生。同时我用“内在”以相对于“外在”,指在家众或寺院外的世界。
【参考书目】
Asad, Talal. Genealogies of Religion, Baltimore and London: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93.
Bennett, Tony. Useful Culture. In Relocating Cultural Studies, ed. Valda Blundell, John Shepherd, and Ian Taylor, London and NY: Routledge, 1993.
Chen, Pi-yen Morning and Evening Service: The Practice of Ritual, Music, and Doctrine in the Chinese Buddhist Monastic Community. University of Chicago. Ph.D. Dissertation. 1999.
释兴慈,《重订二课合解》,台北,圣国印刷有限公司,一九八九(序 1921)。
陈碧燕简介
1芝加哥大学民族音乐学博士。
2曾任芝加哥大学音乐系讲师,现任国立成功大学艺术研究所助理教授。
3研究领域为十九及二十世纪西方音乐、南亚音乐、佛教音乐。
4著有《东亚佛教音乐》(牛津世界宗教音乐字典),目前正撰写《中国佛寺之梵呗》、及〈音声与空观:音乐,哲学,及佛教僧团的教义实践〉等书及论文,并发表有〈开悟与传法之钥:早晚课作为一种僧团内在功能的认识〉、〈相与非相:中国佛教日课的音乐观念及程序〉、〈中国佛教僧团音乐实践之田野研究〉、〈后传统世界中的传统, 佛教寺院仪式与音乐工业〉等多篇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