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文学报报道 一场史诗般的“远征”——多位学者共同翻译的印度大型史诗《摩诃婆罗多》中文全译本出版 “它也许是这个世界宣示的最深刻和最崇高的东西。”这是德国语言哲学家威廉·洪堡对成书于公元前4世纪前后,“百科全书式”的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的评价。 这部古老宏伟的史诗曾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它的翻译也让人望而生畏。近日,我国梵语文学界的专家学者黄宝生、金克木等人,历时17年,合力完成了《摩诃婆罗多》中文全译本,为华文界撩开了这部古老史诗的全貌。全译本共6卷500万字,为当今世界仅有的三种文本之一,堪称传世工程。 延宕了一千多年的翻译任务 《摩诃婆罗多》是辉煌的古印度文化的代表之一,全书共分十八篇,以列国纷争时代的印度社会为背景,叙述了婆罗多族两支后裔俱卢族和般度族争夺王位继承权的斗争,同时记载了印度古代的文化与历史,包括政治、军事、外交、伦理、哲学、家谱、格言、谚语、祠堂、教堂等,与《罗摩衍那》并称为印度两大史诗。 黄宝生介绍,中国早在五世纪初就已知道这两大史诗。鸠摩罗什译《大庄严论经》卷五曰:“时聚落中多诸婆罗门,有亲近者为聚落主说《罗摩延书》,又《婆罗他书》,说阵战死者,命终生天。”但这两大史诗属于印度婆罗门教文化系统,也就没有进入中国历代佛教高僧的译经范围。倘若这两大史诗是佛教典籍,尽管卷帙浩繁,凭中国古代高僧们的译经能力和气魄,将它们转梵为汉是不成问题的。这样,这两大史诗的翻译任务延宕了一千多年,留给了我们。 历时17年,一波三折的翻译过程 1960年,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开设了一个梵文巴利文班,季羡林和金克木两位先生亲自执教五年,培养了一批弟子,如赵国华、黄宝生、席必庄、郭良鋆等人,40多年后,正是他们完成了《摩诃婆罗多》的翻译。 上世纪80年代,由季羡林翻译的7卷8册的《罗摩衍那》汉译本全部出齐。这让他的弟子们动了翻译篇幅相当于《罗摩衍那》四倍的《摩诃婆罗多》的念头。于是,犹如一场史诗般“远征”的翻译历程由此拉开。 根据西方学者译介《摩诃婆罗多》的经验,可以先从其中的插话入手。1987年,赵国华与席必庄、郭良鋆合作,由金克木先生开列插话故事篇目,译出《摩诃婆罗多插话选》。与此同时,在金先生支持下,赵国华等人开始合作翻译全书。金先生亲自动笔翻译了前四章,为全书的翻译起了示范作用。 1986年,赵国华和席必庄译出了第一卷,可是,在寻找出版单位时遇到了困难。直至1990年年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接纳了这个出版计划。而正当翻译工程重新启动之时,正处在学术生命的巅峰期的赵国华突发心肌梗塞,于1991年猝然逝世,年仅48岁,甚至没有看到于1993年年底出版的《摩诃婆罗多》第一卷《初篇》。 赵国华去世后,黄宝生继续主持这项工作,学者葛维钧和李南、段晴也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1996年,这项翻译工程被列入中国社会科学院重点项目,直到2006年1月才得以完成,由中国社科出版社推出。而其中的艰辛与愉悦,只有译者自知。黄宝生说,这些年来,我把我的主要精力全都投入这项工作了。随着工作的进展,我越来越感到这是一场持久战,一场“马拉松”长跑,既是对自己学术能力的检验,也是对自己意志和毅力的考验。我有一种愚公移山,天天挖山不止的真切感受。而劳累时,看到眼前已经完成的工作量,又会激发信心和力量。尤其是离最终目标越来越接近的这一两年中,我全神贯注,日以继夜地工作。常常是夜半搁笔入睡后,梦中还在进行翻译。在这些日子里,《摩诃婆罗多》仿佛已与我的生命合二而一,使我将生活中的其他一切置之度外。我能体验到淡化身外之物给人带来的精神愉悦,而这种精神愉悦又能转化成超常的工作效率。我暗自将这称为“学问禅”,也就是进入了思维入定的“三昧”境界。 当今世界仅有的三种文本之一 据了解,这部集多位学者十余年心血的中文全译本《摩诃婆罗多》是当今世界仅有的三种文本之一,在此之前,世界上仅有印度梵文学者历时半个世纪完成的《摩诃婆罗多》精校本和不完整的英译本,而法国、美国等学者的译本皆中途夭折。 回顾《摩诃婆罗多》的翻译史和其中的艰辛,黄宝生无限感慨。他说,花费十年或十多年时间翻译《摩诃婆罗多》是正常的。想当初,印度一批优秀的梵文学者历时近半个世纪,才完成了《摩诃婆罗多》精校本。其间,首任主编苏克坦卡尔逝世后,由贝尔沃卡尔接任主编,而贝尔沃卡尔年迈体衰后,又由威迪耶接任主编,真可谓“前仆后继”。法国梵文学者福歇只翻译出版了全诗十八篇中的前八篇,因不幸逝世而中断。美国梵文学者布依特南于1967年开始依据精校本翻译,只完成了全诗的前五篇,便不幸于51岁逝世。幸运的是,我们这个中文全译本依靠集体的力量,最终得以完成,没有夭折。然而,这项翻译工程的发起人赵国华已于1991年英年早逝;为我们确立了翻译体例,此后经常关心翻译进程的金克木先生,也未能见到这项翻译工程完工,于2000年去世。现在,全诗翻译顺利完成并出版,也可告慰他俩的在天之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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