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屿广福宫创建於一八零零年,是乔治市市区最早出现的华人庙宇。这一间庙宇的建立,是作为当地华人的共同信仰机构,藉以维持当地华人的宗教与精神寄托。在同时,这一信仰中心,也是社会中心,藉以协调当地的华社活动。后期的华人大会堂,亦是从广福宫原本基础上衍分出去的组织(1)。
迄今为止,在马来西亚北部尚未有其他证据可以追溯和说明华人佛教僧侣在十九世纪初的南来事迹。因此,广福宫的《重建广福宫碑记》足以说明,槟城的广福宫可能是英殖占据槟榔屿之后南来北马的中国僧侣最早落脚之处,它极可能是北马区最早延请僧侣主持的庙宇。
这块道光四年(一八二四年)立的重建碑,其中的文字传达了两项关系佛教在北马来西亚传播的讯息:
(一)广福宫原本是由闽粤商人在此谋生,共同奉祀观音菩萨的庙宇。碑文起首即说:
“槟榔屿之麓,有广福宫者,闽粤人贩商此地,建祀观音佛祖也,以故,宫名广福。”
(二)广福宫在这一年的扩建,分别兼顾到软体和硬体两方面。这一年,该宫的扩建添加后进一座,而且,碑文也明文确定,这一庙宇旁边加盖了僧舍,让佛教僧侣长驻,以满足槟榔屿及邻近地域华人的宗教需求:
“甲申岁,乃募劝题,各捐所原,运材琢石,不惜资费。重建后进一座告成后,载祀列圣之像於中,旁筑舍以住僧而整顿之。”
我们参照这一个时代的槟榔屿人口,根据Bradell的统计,发现到一八一八年槟榔屿华人人口是七、八五八人,对岸威斯利省的华人人口是三二五人。到了一八三零年,槟榔屿的华人人口是八、九六三人,而一八三三年,对岸威斯利省的华人人口是二、二五九人(2)。
根据这样的一个人口统计表,我们再考虑当时这些南来异地拓荒者的心理及生活需要,我们可以相信,僧侣在人口日益增加的社群生活,已成为“必须”,他们不可能不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初期南来的华人,生命和财产都没有保障,客居他乡的人们要安心的活著就需要通过向神明问卜,祈求心安理得。死去的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客死异乡埋骨异域,更需要僧侣诵经祝福安息。因此,在开辟初期,僧侣所扮演的角色,异常重要。他们作为宗教人员,可以为人们的日常生活及事业出路,提供谘询、聆听和辅导。
J.D.Vaughan在一八五一年记录,有两处提到,广福宫僧人为槟榔屿华人信仰服务的主要任务:
“整个华族社群庆祝的节日,首先是新年,它在阴历十二月三十日开始,至正月十六结束。主要的日子是在三十日及初一到初五,以及十五和十六;在这些日子里,僧侣们在庙中举行大法会”(3)
“………在大殿进口处前面,装上了坚固的栏杆,以便在大日子隔开诵经的僧人们涌入。”
迄今为止,由于战前资料散失,我们也无从找寻到一八二四年以来,驻持广福宫的僧侣名字,从广福宫重建碑上提到“重建后进一座告成后,祀列圣之像于中,旁筑僧舍以住僧而整顿之“,我们可以确定有关的僧人,是随著槟城人口增加“列圣之像”也增加之际,长住僧舍。
不过,从这块上的文字,可以发现广福宫的董事们除了按民俗信仰,称呼观音为“佛祖”,碑上也并没有采用任何的佛教术语。这大致可以反映了当时这一区域对佛教的认识水平。
观察其历史真相,我们必须认识到,引进僧侣的广福宫为中国佛教南传创造了条件,但它本身并非一间佛庙。 虽说一八二四年已有僧人长住僧舍,以“整顿”庙务,虽说广福宫是以“观音佛祖”为主祀,但是这间庙由一开始便是根据民间信仰的意愿而建立的。因此,从开基迄今,这间庙不论是其布局、崇祀对象或者是信仰仪式,都不曾依据纯粹的佛教寺庙色彩。基於广福宫代表了华人各籍贯帮群的联合,因此宫内奉祀的圣像包括了佛教和道教的信仰对象,以及一一些地方性的神明;其中也有一些神明,可能是来自先天教(斋教)的系统(5)。
在说明广福宫是一间拥有庞杂的、不同体系神明的庙宇的同时,迄今,也很难有充份的资料证明僧人来自何方。因此亦无众评断早期僧人本身对佛教的认识水平。然而,上述客观条件的限制,使到广福宫虽然提供了僧人落脚之处,但僧人却不能单凭广福宫作长远打算,它不会极有利僧人说法传教。加上当时民智未开,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又是槟城正当开拓初期私会党争战的时代,僧人在这样的环境是否能做好对外传法和自身修行的任务?这就全看僧侣本人的佛教认识水平与性格修为。一八八七年发生英殖民地政府因和尚不守清规的传说,插手广福宫事务,便反映
这一类事件发展至极端的后果(6)。这之后,胡泰兴、许武安、邱天德、许森美、谢德顺等二十名由英殖民支持的商绅理事,委任了来自福建鼓山的妙莲长老为新住持,也曾引起不满。一方面旧僧向总督 Sir Cecil Clementi Smith 投诉,反对被辞退,但申诉被拒,另一方面,也有私会党干涉此事(7)。因此,到了十九世纪未,这样的事件,不能不催促著真正有心南下传法的僧人在条件俱足的时代,另作为打算。他们一方面继续保持著留在广福宫与群众传法服务的根据,另一方面,则必须另建纯传佛教的道场。一八九一年,广福宫住持妙莲长老,在亚依淡另寻土地,开辟后来发展成为东南亚佛教圣地的极乐寺,妙莲长老的决定相信即是源自本身的深切感受。(8)
不管怎样,从历史角度来说,广福宫的确为佛教僧侣的南来传播佛教,提供了最早落脚之处。它虽则一开始便不是纯粹的佛庙而归属于民间信仰体制,但它也发挥了民间信仰对佛教不排斥、反而尊崇佛教、尊敬僧侣精神。
这一间属于北马华社信仰中心的香火庙,为两百年来的佛教南传,提供了条件,也作出了贡献!
注释:
1)王琛发《广福宫:历史与传奇》(槟城:槟城州政府华人宗教社会事务理事会烽睦朴旃愀9 999)页67
2)张礼千《槟榔屿志略》(槟城:南华出版社出版,1959)页50
3)J.D.Vaughan, Notes On The Chinese Of Pinang, (Penang:Logan's Journal Of the Indian Archipel ago,1854).
4)J.D. Vaughan, The Manners And Customs of THE CHINESE OF THE STRAITS SETTLEMENTS,(Kuala Lumpur: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first published 1879, second impressions 1977),59页。
5)参同注一,页45。我们可以发现 ,前殿主祀除了“视音佛祖”,又有南海佛祖、天母佛祖、南天佛祖。后
殿则金莲佛、明光佛等佛像,都是斋教的影响。
6)Penang Gazette & Straits Chronicle, 21 Feb.1888.
7)Tan Kim HOng, a Historical Sketch of Kong Hock Keong.载《槟榔屿广福宫庆祝 建庙188周年暨观 音菩萨
出游纪念特刊》(槟城:广福 宫,1989)页39、40
8)释宝慈《极乐寺缘起述略》载 “……然而庙居屿声,地狭人嚣,苟非动静,一如之士,便生挂碍,莲师苦之,於
是蜡屐选胜,杖策寻幽,逐於亚依淡山中,而得本寺……。”载《鹤山极乐寺志》卷七(槟城:极乐寺,1923),页84。
摘自《无尽灯》第20期 王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