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相本为相对,利与弊之相对,亦可调换位置。
许多看似有利的因素与条件,也可能成为流弊的原因。而消极的弊病出现,也可能会因此引起醒觉、反省,而改革,促发了另一个发展的因素及条件。
近十多年来,我国华社佛教运动呈现出相当蓬勃的景象,全国性的佛教组织与区域性的佛教团体都相当活跃。此中因素颇多,包括了国际性佛教与宗教的活跃造成的趋势,本国文化塑造的意识渐强所玫,也包括了本国佛教徒的醒觉与推广。这种现象至今似乎已趋向较为平静的情况,而这也是我们在热潮过後,冷却下来时必作出反思的时刻。
虽然佛青运动在马佛青总会带动下相当活跃,许多区域的佛团也纷纷成立,使佛青总会之会员团体近三百个,但在热潮中,我们是否看出什么。曾经在佛青或佛教团体服务过或弘法的佛友将会发觉,在众多团体中,堪称组织较完善者并不多。而弘法或教育活动,除了周日(五)佛学班外,成人佛学班及佛学讲座,也少有定期举办了,有的团体必须依赖外来的弘法者才能主办佛学座或弘法会,当然就更不易组织有系统课程的佛学班了。相对的,法会念诵仪式却总是团体主要的活动。一些属于佛青之团体,因对传统念诵仪式较缺乏兴趣,或不够人手主持,而弘法活动又少,造成团体更接近一般社会的青年组织,活动偏重於康乐方面而忽略了弘法。
有的在家团体,则法会成为主要节目,除了定期之课诵外,每年还有好几次规模颇大的法会,乃至由团体内的负责人,也即是居士们来主持这些法会。有的团体则固步自封,与其他佛教组织,包括全国性的组织,亦不相往来,只限於本身内部的活动。有的则是想与其他团体多交流,或派会员参加全国性或州际性的佛青活动,却发现到力有不足之处,往往派不出人选。不少团体在获得注册後就静了下来,及至有些团体在筹建会所后,会员的热心趋向冷却,而空拥有会所却少有活动。有的团体则因年资久、组织较大、财力人力皆足而自视颇高,拒与其他较小团体平等相视,而有领导之意。
这些现象在佛教组织中出现,是消极的。除此以外,不可否认的,本国佛教运动中,在家佛教组织比出家僧团与寺院亦更为有力与活。但出家与在家佛徒之间的予盾并不大,只是可能会因某些方面的刻意渲染而有把距离拉大的危机。在家团体缺少弘法人员,期望出家僧团能多培养能言善道的青年僧,以发展弘法工作。但僧团本身却呈现为青黄接乃至有断代的情况。长老们皆年过六十者为多,僧青年则三十至四十者不多,三十以下者也将渐渐增加,却仍需加紧训练及教育工作。间中一代则寥寥无几,使僧青年需靠自力用功者多,得力于长老者少。
马佛总若成立僧青年组,着重训练僧青年,并培养为来日接班人,领导佛总,那将会为我国佛教之发展,奠下更强有力的基础。僧材凋零,素质不高,对我国佛教发展是危机,且其程度颇大。所幸现出家之青年渐多,学识程度也渐高,对佛法研究之热诚与程度也较以往来得理想。能出外法者,或住持一寺以推动者也增多。但另一隐忧则一些僧青年不喜住大庙或与众共住,不是云游,则喜自设小精舍於住宅区或公寓中;美其名为精舍,而如住家般者,似不在少数。这种离群而居者,除非意志力坚定、修持功夫较深、慧解力强、能自修或深入经藏,在个人修持及研究方面深入,否则易堕入懈怠,或为精舍之经济来源忧心而沦为应赴僧,浪费人材。
另者,因社会经济成长,信徒施心较重,故供养丰,追赶时代而物质生活水准提高,乃至住豪华房,吃上等菜,驾大房车之情况,亦有所见,便成为某些社会人士所诟病,形象受影响。
当然更严重的,是少数急欲建立个人形象之僧青年,以偏激的手段与言论,强烈批评某一方,或弘法时,自称为受到排挤之弱者以博取同情,意图扩大自己势力范围。也有故意挑起南北两传差异点而自赞贬他的弘法僧,增添信徒心中之困扰与矛盾。而某破戒者在潜伏一阵子后,又以报复性的手段反击。这都是在蓬勃表面之下的负面状况,显然还不会对整体的发展有太大的阻碍与破坏,但若不小心提防,其伤害力或破坏力的增强,而至无法抑止之程度,亦未可知。
内部情况如此,外在的情况亦存着问题。几个附佛法之外道,或“伪佛教”团体之势力,似有渐强之趋势。而“三教同宗,五教同源”的民间宗教亦有混淆视线的现象。虽然在文化史上,或宗教发展中,这些皆为不可避免之情况,只是佛教本身若内部不很健全,不够巩固,对外弘法工作亦做得不够,那么,重重的忧患是存在的。
在如此内忧外患的处境中,人为的因素是重要的。尤其佛教领袖,更因肩负领导佛教团体步向发展之责任,若本身素质不高,领导能力不足却霸住高位不放;或虽美其名为退休,却仍然牢牢执著过往的事业之控制权。那么,年轻或已接班而有魄力与能力的佛教领袖无从发挥,渐渐意冷而退出,此时再叹无人接班,亦如猫哭老鼠而已。有的更以“殖民心态”从国外引进了“一师一道”、“山头主义”的佛教集团来本地设立分会,更严重的打击或分裂本地佛教、阻碍佛教的发展,那才令人痛心疾首啊!
在推动佛教事业者,为提高信仰素质与研究水准,接引知识份子与专业人士,是重要的步骤,佛教团体亦不忽略这一项工作。但知识份子与专业人士加入佛教行列,造成有力的影响,因为他们有过于重视自学,而对利他工作之兴趣较淡。这可能是个性使然,也可能是事业繁重,或者佛教较注重理智的个性也产生一定的影响。比起信仰其他宗教的知识份子与专业人士,信仰佛教的类此人士在推动佛教方面,是逊色的。
至于一般的信众,则修福者多于修慧者。而修福者又多停留在某一阶段,不再上进;修慧者亦多偏于自学而少服务。具悲心又有慧见者,实在太少了。许多寺院的商业化程度,或功利思想越来越浓,导致寺庙除了以旅游为商业经营方式维持,或以提倡功利之崇拜仪式来加强经济来源。
若从如此反思而言,当今华人信仰的佛教的确存在着许多的问题。但对一个文化的发展,或宗教的现象,这似乎是难以避免的,不管是人为的主观因素或社会的客观因素,流弊的出现,往往是必然的;有时候甚至是越盛行越易如此。问题可以说不在于此流币或消极现象的有无,而在于是否严重。从另一角度来看,此状况之出现,未尝不可成为一个警惕,或引发更多更深的反思。因此更进一步来说,问题不完全在其是否严重,而在于牵涉此中的四众信徒,有没有警觉于此,或只懂得粉饰太平,或一味的批评,而不思改进。
世间相本为相对,利与弊之相对,亦可调换位置。许多看似有利的因素与条件,也可能成为流币的原因。而消极的弊病出现,也可能会因此引起醒觉、反省,而改革,促发了另一个发展的因素及条件。问题在于佛教徒的自觉与判断能力之强弱;自私或利他的念头,孰强孰弱,而佛教在社会中形象之高或低,也扮演了一定的作用。
时至今日,我们可以看到佛教蓬勃及发展的一面,乃至亦可据此写出相当份量的文章,或依此基础而对未来作出更高的展望。而本文则避开了这些积极的现象,尝试对某些潜在或已显现的消极因素与情况,作一些反思。文中亦未提出有力的建设性意见,但本文并无意对任情况批评或挞伐,也未尝指明有关单位或个人,而以某些普遍现象为据,这只是基于爱教护教之心,期望能从负面的情况看出一些启示,或对于佛教的发展,亦有其正面之作用。愿读者亦以爱教护教之心来阅读本文,并从中反思,或引发“不忍圣教衰”之悲心,共同建设大马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