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华人的困境

五、一三事件，可以说是我国政经发展史上的一个分水岭。自五十年代以来，马来民族在马来复国民族主义的运动推动下，团结而发挥了强大的政治力量。七十年代以来，虽然马来民族只占我国人口的一半左右，但其政治力量强大的程度，却足以包办整个政权。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过去十多年来，在新经济政策以雷霆万钧之势，重组社会政治经济权利的影响下，华裔已经丧失了在政治代表权的真正的影响力。在宪制政治的框框里，政府内阁中华裔执政党成员地位江河日下的局面，反映出这些事实。在一九六九年以前，马华在传统上都保有财政和工商这两个管制在经济活动的重要阁员位置。到了今天，虽然共有六名华裔部长在内阁，他们担任的却只是一些次级的部长职位而已。在经济地位方面，新经济政策对广大华裔社会的生计，影响至深至钜，使马来西亚华人对自己的合法权益和地位，有逐渐被剥夺的感觉。

　　今天，在华裔社会里，个别人士在说，咖啡店里人人在谈，社团在谈、商会在谈、政党也在谈。但是，大家脑子里总是横著一道未来的阴影，以后不知道怎么样？

　　在政党政治方面，七十年代以後的几个在宪制里活跃的华人为基础的政党，不论是在野或在朝，其本质没有什么大的差异，各有各的局限性。郭洙镇律师形容得非常恰当。我国以华裔为主的执政党成，一方面和巫统高唱“国阵交响乐”。因此，只要在这个交响乐队里演唱，谁都必须紧跟著既定的乐谱，紧跟著它的节奏，听随指挥。就算肚里叽哩咕噜，也只能在肚里响，不能唱出来。当然，除了部份为名为利、无原无则出卖良知和民族利益的领袖外，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的领袖目前还在支撑著。反对堂党方面，则是可以唱反调的。然而，在面对大交响乐时，它的声音也变得空泛了，尽管这些反调有些是唱出了许多人肚里那个叽哩咕噜的声音。不过，除了舒一口气外，我们还是回到历史的十字街上来了。现今，华裔社会深深的感觉到，不论他们支持那一个政党都改变不了对他们不利的政治局势。

　　这一切，再加上各政党内部封建家长制的残余作风仍然浓厚，扼杀了组织内的民主风气、排除异己及报复现象陆续出现，延续和加深了四分五裂的华裔社会所面对的困境。

　　因此，华裔社会的当前的愿望，就是希望寻找新的历史创新，能把马来西亚华裔社会从当前的困境中解放出来，这一个讲题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中提出来的。

马来西亚华人必须进行精神革命

　　很自然的，要求华人大团结似乎是符合现今形势的要求。然而，君不见“华人是一盘散沙”的陈腔滥调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唱起来。除此之外，华人被批评为只注重经济的现实动物，对政治冷感。吃、喝和酬神的宴会常有出席，对于关系到民族前途的文化、教育、经济或政治研讨会却鲜少出席，甚至敬而远之。因此，大团结只停留在多纯理论的阶段，再谈上半个世纪也谈不完。 

　　比较具体的建议就是要在华人社会进行精神革命，方能达致大团结的目标。然而，这并不是一个新鲜的建议。七十年代马华改革运动就曾提出过。八十年代的一个华裔青年团体及马青也曾经提出过。问题是所提的是否有具体事实做基础，是否符合历史规律，是否符合现今社会的基本要求？

　　今天，我在这里尝试谈谈我国华人必须要进行那一方面的精神革命，并希望通过一些粗浅的历史知识，让大家了解精神革命的理论基础。

华人社会的封建残余势力 

　　具体的来讲，我国的华人社会，由于历史的局限，封建残余势力仍然存在，而民主仍未生根的历史阶段里。 

　　早期来马来西亚的华人，基本上是属于过境性质。迫溯华人来马的原因，最主要是中国的天灾人祸，导致农村经济破产，民不聊生。当时的英国殖民地，需要大量的人力，以开发本邦丰富的天然资源，因此大开放门户。华人因马来亚谋生较易而大批涌入。

　　华人南来后，不但要为自己，同时还要为在中国的家属而工作，因此对于事业，夙兴夜寐，唯精唯一。当事业越来越大时而需要助手，首先想到就是自己家庭的成员，接著才想到同乡和朋友。华人原极注重伦理纲常，长辈照拂小辈，乡亲照顾乡亲，被认为责无旁贷。这种裙带关系，逐渐塑造了今天华人家庭式生意的模式。

　　不同范贯的华人在马来亚从事不同的经济活动的现状，起源于华人的宗亲帮派观念。当同一籍贯的人初来本邦，在经济上立足后，就会扮演穿针引线的角色，帮助同乡。华人的地缘性和血缘性经济模式，在今天仍然反映在各行业团体中。例如矿务公会以客语为主，咖啡餐旅公会用琼州话以及树胶公会用福建话等。

　　初到本邦者，也可能受到别种籍贯的人排斥，因此，血缘性和地缘性乡会甚至私会党纷纷成立，藉以维护同乡、宗亲的利益。帮派思想因此而更加浓厚。

　　这一切，其实是封建思潮的助长。

　　南来的华人带来了封建思潮，而这些思潮却在中国大陆受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冲击以及革命战争的洗礼后，已丧失了根据地。然而在马来亚，这些封建思潮却是得到一定的保存。加以在殖民地时代，华人在辛劳、挣扎、奔走和苦斗的环境中生活，根本没机会接触到民主和民主生活。只有到了独立后方正式参与议会民主活动。

　　因此，我们说目前华人社会正是处在封建依然有残余势力，而民主仍未生根的历史阶段里。今天华裔社会就在传统及新思潮里浮浮沉沉。华人一向来以感情和义气来做事，因此容易产生盲从，加上残余的封建家长制作风，和不了解民主政治的真义，因此就出现政党内排除异己的现象，造成危机陆续出现，接下来就是排外及报复的作风出现。

华社应倡导民主与科学，反对封建意识

　　非常明显，妨碍华人团结的是封建残余思想。造成政党之间与政党内的争执，也是封建思想。妨碍华裔经济迈进的也是封建　家长式　的伍营业方式。

　　著名的中国五四思想解放运动，就是高举著导“民主”德莫克拉西先生和“科学”赛因斯先生。这两面大旗，而向封建思想和制度展开斗争的。民主与科学是密不可分开的。这是因为封建制度，而专制独裁又必然要民主和科学这两个武器。有了科学，民主才能巩固。

　　同样的，要在我国华裔社会铲除封建思想，就有必要反对落后、守旧、盲从、迷信和专制等封建意识。因此，就有必要在华裔社会贯彻民主和科学的精神。科学不单单指科学或自然科学。它代表著一种思考方法。它反对盲从和迷信，重视有事实根据的结论。把封建意识放在科学的显微镜下，其守旧、盲从、倒退和迷信的本质，将被揭露得淋漓尽致。

　　民主和科学会经是西方国家资产阶级革命的思想武器。以培根、卢梭篮英、法和美国科学家和思想先驱，阐明了科学、理性和民主的意义，提供精神武器，为催毁封建专制制度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奠定了思想基础。今天，在西方世界里资产阶级议会民主已经实行了几世纪。

　　少数服从多数是民主的基本原则，但很多人却忘了一条同样重要的原则，就是多数必须照顾少数的人权。基本人权是民主的基石，它是不可以通过票数的多寡而加以剥夺的。

　　民主的选举本意就是“选贤与能”，把适当的人选到适当的位置中，其中要经过科学的判断。在选举过程中，必须把对方当作同志而不是敌人来看待，更不能做出过激和超越同志的行动而因此封掉竞选过後的合作道路。反过来说，如果在竞选期间，一方全面攻击、造谣中伤，甚至作人格谋杀，无所不用其极，其结果是选举过后，失掉合作的基础，弄得党内伤痕累累、分帮结派，永无安宁。

　　因此，华裔社会若要进行精神革命，首要任务就是要树立起民主和科学的精神，方能实现团结局面。这是华裔社会寻求解脱政治困境的首要要求。

　　至于解脱经济困境方面，华人的企业不能继续停留在“家长式”的营业方法。西方大企业，大都将股权和经营权分开。庞大的企业，大多数是公众公司，股东很少过问日常的业务，他们每年选出一批董事来负责经营他们的公司，最主要的原因，是股东对公司的业务，未必熟悉，故聘请熟悉当行的人来经营，这是西方企业能成功的秘诀之一。华人的企业，如果要成为大企业，就非走这条路不可。如果固步自封，终将被远远的抛在後头。

小语：

　　要展开精神革命，必须通过各种各样的社会运动方能成功的。中国的五四运动就是一个例子，它能成功的展开是具有一定的历史客观条件，我国当前的现状是具有这样的客观条件的。这个精神革命运动，须要一批有组织的人士去推动。而这批都是能为国家、民族而贡献力量的人，必须是最具思想、骨头最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