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年届花甲的竺摩长老,在自撰的传记里,於寥廖几行字间,透识了人生犹如梦般的虚幻。
二零零二年二月四日,一代佛门泰斗竺摩长老,在一片穆萧庄严的佛号中走了…… 在人生的游历上点上了句号,与世诀别了 !
犹记得,今年一月中,长老到医院做全身健康检验,医药报告:长老除了年老消化系统衰退,导致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其他方面皆健康良好。不料,欣闻长老色身安泰的消息才不到一个星期。一月廿四日下午,长老却因身体感到不适,再度入院疗养。
住院期间,长老的健康状况反覆不定。二月三日夜间,长老的血压骤然下降至危险水平,医生施药控制。二月四日晨间,医生巡房后,交待说做好随时接受最坏消息的心理准备。
下午约一时许,医生宣称,长老年迈体衰,药石罔效。询求长老的意愿后,决定出院回返讲堂,等待人生四个阶段中,最后一步的来临。
三点卅分,长老抵返讲堂,四众弟子抑止内心之悲恸,待侧在旁诵念佛号,伴师最后一程。念佛不足五分钟,长老安详的舍报示寂。随侧於长老之众,再按奈不住内心之悲怆,潸然流下哀悼之泪。
此时,才对於弘一大师,以悲欣交集来形容当时临终的心境,有着感同身受的体会。生、老、病、死人生之途,一方面既为长老示寂,摆脱老朽垂弱色身的牵累而欣喜;然而,忆及长老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的精神,待人随和亲蔼的慈容时,又岂能无恸於中 ! 为一盏佛教明灯的熄灭、为一位精神导师的逝去而悲痛凄怆、饮泣哀悼,人之常情啊 !
长老在佛教与文艺界里皆有崇高的地位,在佛教界被尊为大马汉系佛教发展之父,而在文艺界享有诗书画三绝之美誉。长老对社会人文、教育、慈善事业均有卓越的奉献,於一九九八年被官府赐予拿督之头衔。
身为佛寺方丈、僧中豪杰、一代高僧,然而长老却从不予人有种神圣得难於攀近的隔阂感。长老与徒众善信们交往时,不介意偶尔与徒众善信们嬉闹,开个小玩笑,却又在不经意间透出 数句嘉勉、警惕、指正之言辞;或赠予深蕴寓意之书画墨宝,使人赏画睹字而闻教。长老待人平实、和蔼可亲,与之交往即毫无拘束之感,却又打从心底对於长老傲然的成就、名气、涵养而萧然起敬,内心早已暗许长老作为自我人格修养的模范。
毋刻意的说教,潜移默化默默的教诲总更感人於铭心。无声胜有声矣 !
如果说培育僧才的马来西亚佛学院是僧伽的摇篮,那么竺摩长老便顺理成章应喻之为僧伽的 姆了。太虚大师曾说:能够发心连续办佛学院三届者,当下就是大菩萨的示现。一言道出了办佛教教育的艰辛;长老却於一九七二年与数位缁素大德,创办马来西亚佛学院以来,历任了卅一年的院长。为筹募佛学院经费与寻求师资,奔劳各地;不仅开放三慧讲堂,予外地远道而来的学生免费寄宿,且亲自督导学生的课业。卅馀年来,三慧讲堂住众不断的更换新脸孔,为一届又一届的佛学院学生提供无忧膳宿的修学环境。
长老是佛教界公认的才子,受其德行感召,剃度出家或前来依止的徒众达百馀众。然而长老从不要求徒众留下来协助道场的法务,反而鼓励,并出资协助优秀的徒众到台湾、 兰等地深造。记得有一回(二年前),长老在半夜醒来,竟语重心长向随侧的年轻侍者说:我年纪已老,不能教导你什么了,你到外面去修学吧 !长老本着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的悲愿,为培育后学,不遗馀力。数十年如一日。
长老生活节俭,犹记有一回:长老欲制作一幅《篆香室》的篇额,长老虽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书法家,却舍不得用宣纸来题字,而不知从那儿,找来一张一面已用过绘画建筑图的废弃纸张,就把纸张倒反过来,在空白的背面题字。长老素来节俭而对於他人却随缘好施。每年寿辰,四众弟子为长老筵开百席祝寿,长老也不坚持的拒绝,且乐得把每年寿宴获得的数万贺仪,悉数捐予各慈善机构。
三年前,长老留下遗嘱:「若我不幸百年,不必为我说法封棺举火,一切皆以佛号进行即可」。二零零二年二月五日十时,长老遗体入殓。二月十日上午十时正,在 都干冬福建公冢举行荼 仪式。荼 没有繁琐、隆盛的仪式,仅轻轻的往电挚一按,在「摄氏」数千度的热度下,焚烬了一切……
禀承着太虚大师的遗志,毕生鞠躬尽瘁奉行人生佛教的理念。大马汉系佛教发展之父雁荡山僧 --- 竺摩长老不因本身非凡的成就,而显得自命不凡。即使步入人生最后一履的旅途里,依旧保持了一昧的平实澹泊。
因平实更令人深深的钦佩。
因澹泊更彰显人格之高尚。
仅此,
向世寿九十岁,僧腊七十八春,戒腊七十四秋的大马汉系佛教发展之父
--- 竺摩长老致敬。